（【】內的是第一宇宙的官方語言和其他俚語，就是顧昂聽不懂的語言。「 」內的就是中文漢語。）

【將軍？您不進去嗎？】

海涅在唐睿給顧昂科普前就已經到達，總統室的房門沒被米婭帶上，防竊聽系統自然沒有起到作用。以海涅的聽覺，站在門外能夠清楚地聽見裡面在說些什麼。

見海涅許久未動，米婭低聲提醒。

【等他們說完。】

海涅擺擺手，眯著眼透過房門細小的狹縫仔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人，常年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罕見地泛起了層層漣漪，目光里是極度的寵溺和溫柔。

果然是他，不過看樣子已經長成大人了，真是……可愛。

米婭悚然，向後退了一步，用文件夾遮住半張慘白的臉。

將……將軍，您這可是偷窺，是犯法的啊。

待房間內的兩人正事說得差不多，海涅抬手輕敲了一下門，冷下臉語速收回自己眼中的情緒，沉聲道，「總統，找我有什麼事。」

！！！！

我艹！你明明都看見了！

米婭心中的鐵血無私的冷麵將軍現在完全變了。

太讓人害怕了。

給顧昂科普完後，唐睿正樂在其中地給他介紹一些有趣的風俗習慣，並含沙射影地告（蒙）知（騙）顧昂：星際聯盟中某些高層官員喜歡養人類寵物。

「這……這不犯法嗎？」顧昂面露難堪，牙齒下意識地咬住下唇內側的一小點肉反覆蹂躪，目光閃躲。他大概知道自己被抓來是個什麼用途了。

新奇的人類寵物。

唐睿正打算繼續添油加醋的時候，敲門聲響起。內心狂笑，表面平靜，人面獸心。

來了來了！

顧昂則被這聲敲門聲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手心瞬間冒了一層薄汗。

這不會是自己的……飼主吧。

「進來。」唐睿裝作一副正經樣子開始翻看手邊的文件。

顧昂想看看到底進來的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又緊張又害怕，只得低著頭假裝冷靜地看著自己的雙腿，然後用餘光偷偷瞄著門口那一邊。

腿！你！抖什麼抖！

軍靴與地面清脆的撞擊聲響起，一個身著黑色軍裝的高大男人推門走了進來。

在那個男人推開門的時候，顧昂腦子裡就亂成了一團漿糊，根本沒看清那個男人到底長得個什麼模樣，只記著男人束起的隨著他行走輕微晃動的銀色長發。

顧昂突然想起小時候在外婆家旁邊的荷塘邊看見過的一隻蜻蜓，帶著粼粼銀色的透明翅膀，忽閃忽閃地從自己眼前飛過。就像剛才一樣。那銀色的長髮晃啊盪啊，心頭像是被小貓輕輕抓了一下，不疼，只是有些癢。

想知道這個男人長什麼樣。

這個念頭慫恿著顧昂抬起了頭來。 從顧昂這個角度只能看得清男人的大半邊臉，不過這樣也足夠。

男人的皮膚是一種柔和的珍珠白，銀色的長髮束成高馬尾，額發向後攏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接下來是鋒銳的眉，細密纖長的眼睫眨動時在眼下投落一片陰影，陰影緩慢消失時就能看到那深藍色的眼眸。再接下來就是挺直的鼻；然後是薄的唇，唇色不深，閉口沒什麼表情的時候會顯得十分冷漠；。最後是曲線優美的下頜，一揚一頷都讓人心動。寬背窄腰，身形頎長，一身剪裁得當的軍裝更襯得英氣逼人。

美，真的美。不過是絲毫不超脫於本身性別的美，不帶絲毫的妖艷和媚氣。

唐睿和海涅談話的聲音不小，不過顧昂現在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有人誇過顧昂生得俊俏可人，可他自己照鏡子細看時卻覺得十分普通。一直覺得自己對美這個東西不是很敏感，即使他是個二次元宅。但是他今天才知道，不是不敏感，是他沒見過能夠讓他遲鈍的審美觀驚艷的人。

【你的小東西可把你上上下下都看了個遍。】

唐睿低聲一笑，顧昂眼神中絲毫不帶掩飾的驚艷和欣賞讓唐睿頗有些不滿，明明他生得也不差，怎麼顧昂第一眼看見自己就跟個木頭一樣。

顧昂的目光太過強烈，不過這種被人深切注視著的感覺第一次讓海涅覺得心情愉悅。

【真不愧是第一美人，美人將軍？】

「人我帶走了。」

海涅轉過身，走向顧昂之前深深看了唐睿一眼，目光中的警告不言而喻。

吁——

一點也不禁逗。

「行了知道了。」

——

他向我走過來了！

向我走過來了！

走過來了！

過來了！

來了！

男人在顧昂身前站定，個子很高，估摸著在一米九左右，將顧昂完全籠罩在自己的影子之下。

心裡很慌，眼神卻誠實地一直盯著男人的臉。

男人的眼瞼緩緩落下，目光像是冬日從高空飄揚而下的雪花，帶著一絲沁人心脾的涼，落在眼睛、鼻尖、嘴唇。

他在看我！

顧昂盯著對方的目光渙散，幾乎要溺斃在那一汪深藍里。

「跟我走。」

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同熱戀中的愛人附在耳邊低聲慢語。

顧昂的目光向下落在對方向自己伸出的那隻手上，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指間和掌心帶著些薄繭。顧昂記得國小的音樂老師也有那麼一雙手，十指纖長，在鋼琴琴鍵上舞動時如同展翅的蝴蝶，優雅而美麗。

對方用的是普通的陳述句，帶著一絲命令的味道。

顧昂盯著男人的手指看了半天，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因為不經常幹什麼重活，顧昂的手不同於其他男生的手，指形好看，掌心柔軟。男人的手幾乎是顧昂的一倍，他的手放在男人的手上，就像小孩和大人，對比有些強烈，但是卻異常和諧。

海涅牽起顧昂，回過身看著唐睿，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我贏了。

唐睿掃興地朝海涅扔去一張卡片，擺擺手示意他們快點離開。

海涅剛才和唐睿打了賭，賭剛才那個場景顧昂會不會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放到海涅的手裡。

唐睿賭不會。

然後他輸了。

輸給海涅一千萬聯盟幣。

——

【怎麼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

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唐睿向後靠在座椅的椅背上，苦著張臉看著全息窗口上顯示的自己的賬戶餘額。

一個尖耳的精靈倚在門邊，金髮碧眼，後背對稱長著兩對淺綠色的透明翅膀。

【海涅坑我錢。】

【他還缺錢？】

伊尹走到唐睿身後，彎腰親吻著唐睿的耳朵。

【又跟他打賭？從小到大多少次了，你贏過幾次？】

唐睿偏過頭回吻，牙齒輕輕撕扯著對方的下唇。

【不去巡邏？】

【我的職責首先是疼愛我們敬愛的總統。】

米婭眼中冒火地關上總統室的門。

她要辭職。

現在，立刻，馬上！

——

男人的手心幹燥而暖和，五指嵌在顧昂的指縫內，指尖的薄繭蹭著顧昂的手背。

十指相扣，十分曖昧。

顧昂的腦子裡亂做一團，只是機械地跟著對方腳步，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車裡。

車子漂浮在空中，沒有四輪，沒有司機。待顧昂和海涅面對面坐好，扣上安全帶，車子便駛上了一條漂浮在空中的銀色光帶。

顧昂坐定，車裡安靜了下來，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好美一男的居然坐在我對面！

顧昂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好。

海涅雙腿交疊，雙手放在膝蓋上，目光柔和地看著對面驚慌失措的顧昂。

顧昂想和對面坐著的那個人說話，很想，非常想，特別想。不過他又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剛剛才見面，他不僅沒有一點面對生人的緊張和羞怯，竟然還被對方牽著手帶上了車。

初見不過十餘分鐘，卻感覺已是相識已久。

顧昂肚子里憋著一堆話，零零碎碎、亂七八糟。

這感覺太讓人難受。

「那個……我叫顧昂。」

「海涅·康狄涅格，叫我海涅就好。」

太好了，對方也肯和自己說話。

心中一松，如獲大釋。

顧昂低著頭，看似在認真盯著自己的雙手，實則是在偷偷瞄海涅。

！

他又在看我！

哦豁，完蛋，被發現了。

海涅快被顧昂偷偷摸摸的動作逗笑，目光與對方短暫交接後迅速移開。

「你不要緊張，放輕鬆。」

既然對方都這麼說了，顧昂便抬起頭來大大方方地看。

海涅怕顧昂不自在，側過頭去看著窗外，右手食指輕敲膝蓋，「除開一些新生事物，這裡都和你的世界差不多。不論是名字，還是對於一些事物的定義。」

顧昂微愣，也偏過頭透過車窗看著下面疾馳而過的風景。

有高樓大廈，河道公園，熙攘商場，縱橫車流。

確實和地球差不多，除了車子是一層一層地飛在空中，以及四處可見的全息信息窗口。

顧昂他們的車子漂浮在車流中層，往下看可以看到一層一層路線各不同的銀色光帶。

在顧昂正應接不暇的時候，海涅已經把頭轉了回來，神情專註地看著顧昂的側臉。

因為常年不愛出門所以顧昂的皮膚很白，臉上帶著一點兒可愛的嬰兒肥，雙頰因為過於興奮鋪上一層薄紅，本人不愛打理的一頭捲毛四處亂翹，眼睛亮晶晶的。海涅想起了那雙眼睛注視自己的時候的樣子，與多年前那個稚嫩的少年重疊在一起，讓人分不清是回憶還是現實。海涅突然恍了神，呼吸沉重。

「那個銀色的是……」

正興緻昂揚的顧昂，嘴角不自覺的勾起，露出了一個以前少有的燦爛笑容。當他轉過頭對上海涅的目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雙手不知所措地緊抓著衣角，心臟狂跳。

又又又又在看我！

還是這種……這種含情脈脈？的眼神。

顧昂其實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是尋了個自己心裡最貼近的詞放進去。

「那是反重力的磁性粒子，是這些磁懸浮車行駛的路面。」

那是什麼表情？海涅眉頭微皺，低頭點了點手腕上的一個金屬圓環，一個全息窗口在上方展開。

很討厭我看著他嗎？

「哦……這樣。」

顧昂尷尬地笑笑，無意間右手碰到褲袋裡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

手機！

顧昂連忙掏了出來。

解鎖！解……鎖？

怎麼打不開？自己關機了？明明出門前充滿電的啊？

顧昂的注意力終於轉移到自己罷工的手機上，東摸摸西敲敲。但是任憑他折騰，就是不給一點反應。

「我看看。」

視野中闖進一個不速之客，拿過他手機的五指修長而有力。

顧昂仍呆愣地盯著自己的手心。

十指相扣……

「應該是在穿越宇宙蟲洞的時候受到影響，回去找找修理師傅應該能把內存里的東西拷出去，不過手機應該已經報廢。」

腦子轉不過彎，重點放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回哪兒？」

海涅把手機放回顧昂的手裡，臨收回手之前食指從顧昂的指縫間緩慢滑過。

「家。」

——

隨著行駛漸遠，下層能看到的密集商業住宅區越來越少，直到開到城市的邊緣。從車上往下看，能看到一條寬闊的主幹線路面，從主幹線上延伸出去數條支線，把大片的綠色森林分割成小塊。距離每條支線有一小塊住宅區，準確地說來是私人莊園。

再往前走，森林越來越密，零星散布的私人莊園也越來越少，直到一眼望去主幹線上只有一條分出去的支線，磁懸浮車的速度慢了下來，順著那條支線緩緩下落。最終在顧昂的瞌睡倒了兩輪的時候，磁懸浮車停在一個面積不大的私人莊園前。

【目的地已到，自動在您賬戶扣除35聯盟幣，歡迎下次使用。】

耳朵里突然鑽進一串混雜著日語、中文、英語和其他一些聽不懂的語言的電子音，顧昂眉頭一皺，從周公的棋局中醒了過來。

顧昂睜開眼，對上彎腰正在給自己解安全帶的海涅。

「我自己來就好。」

顧昂紅著臉想撥開海涅搭在自己腰間的手，不過不僅沒成功反而被對方抓住。

「別動，你會解？」

海涅抬起頭來，看著顧昂笑了一下，語氣曖昧，「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

怎麼能用這麼好聽的聲音說這種話？

我要心肌梗塞了。

顧昂被海涅抓著一隻手，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咔噠。」

安全帶搭扣鬆開，海涅直起身把垂落在身前的頭髮撥到後面。

但是沒有鬆開手，顧昂被他拉著也站了起來。

「跟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