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外星語言怎麼辦？在線等，急，很急，特別急！

床頭櫃上的微腦瘋狂落淚。

海涅給顧昂的微腦搭載了同聲傳譯功能，只要一低頭就能看見全息窗口上的漢語翻譯。不過那可憐的小傢伙已經完全被顧昂忘在腦後了。

越是胡思亂想他就越發緊張起來，覺得自己站在這裡渾身都不得勁。

應該是海涅說的管家吧？他應該是在向自己問好吧？應該是吧？是吧？

顧昂喉結上下一動，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小聲道，「早、早上好。」

【顧先生應該餓了吧，我帶您去餐廳。】

威爾向前一步，擺出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轉身向右手邊的走廊邁步走去。

應該是跟著他走吧？

顧昂吹吹手心的汗，抬腳乖順地跟上去。嘴角的傷口在沾染上牙膏泡沫後有點刺痛，一動嘴唇就會被扯到。顧昂跟在威爾背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疼得齜牙咧嘴。

又回到昨天的那個餐廳，不過桌上的青瓷瓶里的插花換成一束怒放的百合，彎起的花瓣尖掛著滴滴晶瑩的露珠。

【請。用完餐後不用收拾碗筷，您可以自由活動。中午用餐的時候我會再來叫您。】

話說完威爾就離開了，餐廳里只剩下端著碗緊張得手都在哆嗦的顧昂。

「走啦？」顧昂背對餐廳大門坐著，微側過身用餘光迅速瞥了一眼。

並沒有人。

「呼……嚇死個人，我連人說的什麼都不知道，太驚險了。」拍拍胸口，注意力這才放心放到餐桌上。

小籠包，小米粥，還有一碟叫不出名字的水果，都放在昨天他坐過的位置前面。

並沒有什麼特別奇特的食物，不過這也足夠給顧昂些許的心裡安慰，一種不那麼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安慰。

裝著小米粥的瓷碗摸著還有些燙，想必是才熬好不久。顧昂躊躇片刻，端起碗坐到海涅昨天的位子上。

這樣讓他安心不少。

小米粥熬得軟爛濃稠，裡面許是加了些糖，喝起來甜甜的。香菇肉餡的小籠包，皮薄餡大，一口咬下去鮮美的湯汁流進嘴裡，鼻腔里都滿溢著香味。那小碟水果外表長得像草莓，不過外皮光滑，口感爽脆，滿滿都是甜香的黃桃味。

這一頓早餐吃得十分滿足，塞吧塞吧直到把最後一個小籠包吃光，整個人癱在椅子上撐得不願意動彈。

「太棒了，完美人生。」

顧昂向來不是一個奮發向上的勤奮青年，考研是為了不去面試上班，直播是為了不用出門面對陌生人。如果沒有外在因素的幹擾，他更喜歡自己待在家裡長蘑菇。

吃飽後就容易精神懈怠，精神一懈怠就容易犯困。

安心，穩定。就著百合的淡淡清香，顧昂歪過頭在醒來不過一個多小時後再次睡著。

腦袋靠著椅背，雙手放鬆地搭在肚子上，然後整個人往下滑——

「咚！」

落地動作滿分！

「嘶——」額角被椅邊磕到，瞬間紅了一片。顧昂皮薄，一被稍微用力磕著碰著就馬上會紅腫起來。

抬頭正準備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眼尖地看到桌面下面刻了一行小字，用的是顧昂不知道的語言。湊近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艱難地分辨出打頭唯一一個歪歪斜斜、筆畫分離的漢字——艾。

那行字看著已經有些年頭，像是被人經常觸摸，邊角的毛糙都被磨平，甚至於一些刻得淺的地方已經快看不清。

顧昂坐在地上沉思了一會兒，半天理不出一點兒頭緒。他總覺得有哪兒很奇怪，但是現在死活又想不出清楚。

鹹魚鹹就鹹在前一秒還在冥思苦想，後一秒就開始放棄人生。這不，現在顧昂就已經完全把剛才的疑惑拋在腦後了，端起碗筷拖拖踏踏地往廚房走去。

「畢竟在這兒也待不了多久，就當旅遊一次，想這麼多幹嘛？」

顧昂如是想著。

廚房裡沒有明火灶，也看不見鍋碗瓢盆刀筷，尋到一個應該是水槽的地方把碗筷放進去，但是摸摸索索半天卻沒能找到在哪兒開水。

於是乎，顧昂手撐在水槽邊又開始思考人生。

這高科技我果然操縱不來。

這應該是洗碗池吧？怎麼沒有漏水的地方？水龍頭在哪兒？底面正中怎麼有條縫？

難不成這是自動洗碗機？碗筷放在這裡等會兒就會掉下去開始洗？

嗯！一定是這樣的。

顧昂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被顧昂當成洗碗池的垃圾收理槽笑了，我今天就要收了你這幅碗筷！

「洗碗池」右上角的紅燈閃爍兩下，池底中間的縫向兩邊收回，伴隨著一陣丁零噹啷的聲響，碗筷們順利掉進了垃圾處理箱里。

果然是這樣。

顧昂雙手叉腰，目光奕奕地向窗外看去。

今天也是勤勞滿滿的一天啊。

等待顧昂用完早餐回來收拾碗筷的威爾：？？

吃飽喝足，還打了個不是很順利的盹，準備回房間繼續修生養息的顧昂瞎走一通後發現一個嚴峻的問題：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不喜歡出門的原因這兒又是一個——路痴。

明明跟著威爾到餐廳的時候還四下注意了一些標誌物，當時想得好，回去不用再麻煩人家。現在得了，威爾他找不到，一走出餐廳門又覺得哪哪都長得一樣。

我誰？這哪兒？我該怎麼辦？

在這裡面隨便逛逛應該沒什麼……吧。

顧昂在根本沒有什麼人的房子里走得小心翼翼、鬼鬼祟祟。

這莊園中間的幾間房子建得高大，內部寬闊，雖然從外面看上去是華麗優雅的歐式風格，但是裡面卻沒有什麼精雕細琢的精緻擺件。灰白的牆，深棕色的木地板，白色的簡單傢具，零星點綴的幾束花色各異的繡球花。大氣，簡約，但是給人感覺沒什麼生氣。

一踏出餐廳的門就是兩副模樣，門內是溫婉的小家碧玉，門外是冷血的鋼鐵巨獸。明明這裡才初秋，秋老虎還在肆虐，走在這房子里的走廊上，卻讓顧昂後背發涼。

不是恐懼，也不是緊張，是一種恍入無人之境的悲涼。

某些角落還有沒來得及剝落的彩色貼畫，在不起眼的一方小桌上還堆著幾本破舊的童話繪本，推開一扇半掩的房門還能看見一架老舊到發不出聲響的木製鋼琴。

顧昂尋到一個房門大開的房間，正對著大門口的那一面牆壁上有一個壁爐。壁爐許久未有人打掃，爐灰已經板結髮硬。顧昂輕身坐在壁爐旁的一個黑色小沙發上，沙發旁邊的小桌上擺著幾本封皮陳舊的繪本。

他終於發覺是哪兒不對勁。

偌大的幾棟房子，除了管家和他自己，竟再也沒見著其他人。

明明到處都是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顧昂盯著壁爐發獃，恍然間似乎能看見以前這座房子里暖色燈光下的溫馨祥和。走廊上有拿著繪本纏著大人講睡前故事的小孩兒，房間里有坐在鋼琴前手指舞動的少年，餐廳的桌子中間擺著一束新折的鮮花，旁邊圍放了一圈正冒著熱氣的家常小菜。

時間緩慢，但是一切正好。

這些房子就像是披著華服的獨行旅人，在短暫經歷溫暖後，又永遠地孤守著這寒冷的永夜之境。

顧昂深吸一口氣，被心頭翻滾起來的異樣情緒壓抑得有些難受。

不想再一個人在這裡面待下去，逃也似得尋了條路左拐右拐出了房子，順著鵝卵石小路，晃晃悠悠地走了很久。再回過神時，一抬頭眼前已是另一番光景。

玻璃花房，曲水拱橋，晨午暖陽，有人匆忙就入了畫。

花房的玻璃門關著，顧昂站在門前左看右看硬是沒找到把手和鎖孔。在他臉轉到一個門邊黑色的小小的顯示屏前時，顯示屏詭異地閃了一下，緊接著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一句熟悉的、但是他依舊聽不懂的話。

【許可權確認。】

然後花圃的門應聲而開。

……好厲害哦。

顧昂伸出一隻腳在門內門外來回晃幾下，確認沒有什麼雷射切割線或者是什麼感應陷阱之後，安心地走了進去。

喂！一個花房要弄那些東西幹嘛？！

門一打開一股香風就撲人滿懷，走進後渾身都被馥郁的花香包圍著，香味被控制到一個舒適又不刺鼻的濃度。行走在形形色色的特別花叢之間，指尖都纏繞上了絲絲甜膩。

走進另一間花房，入鼻又是另一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氣味。清新，淡雅，柔和。這間花房裡種植的都是各種香草。在叢叢迷迭香的包圍中間，顧昂看到了幾盆低矮茂密、掛著一串串白色小花的植物，香味濃郁卻清甜怡人。

是白背楓。顧昂在這庄園裡看過不少品種各異的花花草草，有曾經驚鴻一瞥過的，有他平日熟知的，更多的卻是讓他叫不出名字奇花異草。但是最讓他感覺到親切的，除了入莊園大門那路邊團團株株的小蒼星，就是花朵細小的白背楓了。

一見到這白背楓，顧昂就會想起幼時的白米飯里躲藏著的甜密滋味。他父母親年輕時一趟廣西之旅正好撞上白背楓的花期，在當地吃到不少白背楓水蒸飯。回家以後父親依舊念念不忘，之後每逢年前，父親就會去驅車去廣西買滿滿幾大袋的白背楓幹花回家，然後的整個新年都會伴隨著白背花水染就的淺黃色米飯和舌尖、鼻腔縈繞的淡淡花香。雖然父母親的眉目都隨著時間推移逐漸模糊，但是依舊會在記憶深刻里清晰存在的東西，是年三十的煙花、入口的香甜以及心頭的福祉溫暖。

「真好，還能有機會再看見你。」顧昂蹲在花前對著花束自言自語，不知不覺已經過去挺長時間。久蹲的後果就是腿麻腰酸。顧昂一手扶腰，一手錘腿，蹣跚著步伐走向下一間花房。

再入一間花房，玻璃門一關，就完全隔絕了身後纏綿的香氣，入目儘是些嬌嫩可愛的多肉植物。姬玉露、熊童子、石生花、玉吊鐘……應接不暇。顧昂算半個多肉愛好者，對多肉的種類多少還算有些了解。

以前他簽約的直播平台讓他在情人節露個臉，犒勞一下他的粉絲們。但是他屬實不願，便在當天晚上直播的時候把鏡頭一直對準自己電腦桌旁邊的幾盆多肉，自己只露個脖子以下的部分。

粉絲們當時就不樂意了。

在直播平台官博那兒掛了好幾天置頂的「迷之主播光將在情人節露臉直播」的微博評論頂到了三萬多條，轉發更是破了十萬，可是等著盼著掐點進了直播間，發現居然全程都在和幾盆多肉大眼瞪小眼，任誰受得住這委屈啊。於是乎，從上播到下播，直播間的彈幕一直卡得密密麻麻，滿屏的「光狗說話不算話」「有這麼唬粉絲的？」「官博帶頭騙人，現在風氣都這樣？！」等等。連直播平台的官博都被拉出來鞭屍，那條微博的轉發和評論又蹭蹭蹭漲了幾萬，險些被頂上熱搜。直播時顧昂頭疼得不想解釋，便關了彈幕硬著頭皮像往常一樣播完。一下播官方就找了過來，噼里啪啦一通斥責，顧昂這才勉為其難地發了條微博解釋。

「其實我的本體是個多肉，想不到吧。」

想不到，屬實想不到，任誰也想不到直播時那截白凈的脖頸上會可能頂著一坨長著五官的多肉植物。

粉絲們可能就此罷休嗎？不可能。

顧昂的直播間炸了近一周，引得與他有交情的主播一有空就來他直播間「哈哈哈哈哈哈」。最後逼不得已，官方和顧昂商量著出了一款腦袋是多肉的毛絨公仔周邊，還在直播間連抽了半個月的會員獎，這才把這個事壓下來。這件事以後，顧昂還落了個「多肉主播」的稱號。那幾盆多肉就成了直播鏡頭裡的常客，時不時還有點新朋友加入。粉絲們一逢有關顧昂的微博，就在評論瘋狂掛那幾盆多肉的照片給路人科普，搞得顧昂有一段時間的微博私信全部都是賣多肉的人給他發的推銷。

「小夥子，最近新培出了一款多肉要不要了解一下？」

「【圖片】【圖片】，這一款團購七折。」

和直播平台簽約時就有這種的條款：「務必時需要順應官方安排」。不接受就要扣錢受罰。

頒獎典禮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節目他不去官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這次情人節的活動籌備了許久，提前還打著顧昂露臉的名號狠撈了一把。就指著當天晚上顧昂的露臉沖一下不久就要開始的直播平台之間的競獎之一的人氣獎，順便帶帶幾個新人主播，給他們也拉拉人氣。那天顧昂的直播間未開播前都快蹲了近千萬人，其中更不乏其他的一些大主播，可以說那款遊戲主播界大半江山都在那兒等著，才開播人氣就直衝兩千萬。可是播著播著鏡頭裡居然就只有幾盆多肉？人氣嘛，是挺高的，後面一直在一千五百萬左右上下浮動，不過都是來討打他的。那人氣高的啊，冠絕主播界。但是隨之帶來的負面影響捅到了競獎組委會那兒，直接取消平台今年的競獎權。平台不得勁，就指著顧昂來壓榨，連續讓他帶了三個月的新人，還賠了不小的一筆錢。

他能怎麼辦，他捅的這婁子，就得自己扛這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