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第二天下午，海涅卧室的渡草花香已經完全淡去，卧室床上的被子皺皺巴巴堆在一起，昨晚顧昂走前怎樣，現在還是怎樣。海涅尋了個板凳坐在床邊，雙腿交疊，看著床單上的褶皺出神。

顧昂的房間安靜地有些出奇，按道理他應該早就已經發覺自己被反鎖了，但是卻沒有一點兒反應。沉寂，安靜，不曾有哪怕一下的拍門聲。

【先生。】威爾敲了敲門，一臉愧疚地立在門邊，【要不我去問問顧先生？】

海涅在早晨就已告訴了威爾事情原委。威爾一直想向顧昂道歉，但是苦於那扇到現在依舊緊閉的門不給他賞臉。

【不必，我去。】海涅輕嘆一聲，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不必自責，意外而已，你也是……】

【好心。】

海涅站在門前，突然覺得這扇單薄的木門像是無法僭越的天塹，把自己和昨晚犯下的急於解釋的錯誤分割在門的兩邊。

手數次抬起又放下，手指屈起在門上停留了良久，最終還是輕輕敲了下去。海涅不敢用力，生怕一使勁，開門後裡面就什麼也沒有了。

「顧昂，不出來吃飯嗎？」

海涅側頭，右耳貼在門上，回應他的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顧昂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他不敢出去，房間里一直沒什麼響動的原因也是因為他現在才醒。昨晚回房間後一直胡思亂想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遲遲睡下，睡醒後摸來微腦看了一眼時間才發覺已經中午。然而還沒等他發現門鎖的秘密，一起身居然枕頭和被單上全是大片大片的血紅，原地懵逼許久，最終鼻腔里還在斷斷續續湧出的熱流提醒了他。

他昨晚睡覺又流鼻血了。搞不清多久開始的，許是他睡覺不安生才蹭得到處都是。本想先把枕套被單都拆下來洗掉，正在一片混亂之中，門被海涅敲響了。

「我不用！我不餓！」

懷裡抱著一堆染著斑駁血跡的被單，這被單比顧昂想像地厚多了，拆出來後的棉絮只有薄薄的一層。枕套拆不下來，其實是他不知道那個枕頭根本就不用裝枕套。枕頭壘在被單上面，遮住了視線，他一遍從枕頭旁邊探出頭來看路，一邊小心翼翼地繞過障礙物。

正當他步履維艱的時候，房門開了，門內和門外的兩人動作都停了下來，呆愣地看著對方，一個蒙圈，一個震驚。

死了，被我搞成這樣海涅肯定要生氣。

不經意間，手一松，前面的枕頭掉了下來，翻滾幾圈停在走進來的海涅的腳邊。

「對、對不起，我會洗幹凈的。」

顧昂慌忙上前撿起枕頭，他還沒來得及洗臉，臉頰下半張臉上全部都是一條一條的血痕，看上去有些猙獰。

「怎麼了？」海涅按住他的手，彎腰把枕頭撿了起來，手抓的那一面上畫地圖一樣遍布著很多血跡。

眉頭微不可覺地一皺，一手強硬地拿過顧昂手裡的被單，枕頭夾在腋下，另一隻手把顧昂摁在床上。

「就流鼻血而已，把東西給我吧，你別抱著了，怪髒的。」顧昂幹巴巴地笑了兩聲，不知道怎麼的，這麼一亂，昨晚那些一團亂麻的沮喪心情居然平復了一些。

海涅搖搖頭，伸手抬起顧昂的下巴，湊近細看。

這麼一湊近，顧昂甚至能看清他長而細密的銀色眼睫，忽閃忽閃，像是陽光下停留在花朵上垂首親吻花蕊的蝴蝶。

屏住呼吸，肢體僵硬。一股暖流又順著鼻腔流了出來，熱熱的，癢癢的，蜿蜒爬過嘴唇，落在了海涅的手指上。

顧昂咂吧咂吧嘴，嘴中淡淡的血腥味提醒他剛剛發生了什麼，連忙吸溜一下鼻子，溫熱鼻血倒灌進了喉嚨里。

「別吸。」海涅把被單扔在腳邊，一手輕掐住顧昂的後頸，迫使他低下頭。

偶爾流流鼻血沒什麼，可能是上火，但是斷斷續續流這麼多就有點問題了。海涅雖然心頭焦急不已，但是動作依舊輕柔，生怕力氣一大又讓顧昂想起昨晚的不和諧回憶。

「你先這樣讓頭低會兒，我去找藥，不可以咽。」海涅往顧昂流血的鼻孔里小心塞了一小團紙巾，哄小孩兒一樣囑咐兩句，手都來不及擦就匆忙離開。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迅速，連給顧昂塞紙的動作都是如此的自然。顧昂的CPU有點處理不過來，一時間竟想不起昨天晚上睡前做的決定。就這樣僵在原處，維持著這個動作，直到鼻血把紙巾完全浸透，順著紙巾滴滴答答地落在雪白的被單上。

給人添麻煩了吧。

怎麼這兩天老流鼻血？第一天那次也是，行吧那可能是我上頭了，今天是上火了？

海涅取了一瓶噴劑回來，正好看見顧昂把濕透的紙巾扯出來，血蹭得他滿手都是，他突然覺得有點恐慌。嘴角不自覺地綳起，露出一個冷漠疏離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