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起身，點開一個全息圖像放大讓其立於會議桌之上。

「這是編號為XJLM-267的邊境宜居星球『時諾星』，位於坦博爾星系。在遠征軍清掃到這個星球時受到了躲藏其中的星際掠奪者的攻擊，我方受到不明幹擾，導致小部分語言晶元失效。」

星際聯盟管轄下一共277顆宜居星球，越是編號靠後，就越靠近聯盟邊境。

全息圖像上的畫面開始變化，模擬了遠征軍隊從接入時諾星軌道到受到偷襲的全過程。

海涅話畢落座，會議室里先是安靜片刻，然後便四下響起細碎的低議聲。

語言晶元失效意味著什麼呢？

神經接駁裝置的正常運作仰仗語言晶元，而軍用的飛船戰艦，都是透過神經接駁裝置的人機交互模式將駕駛員的大腦接入飛船戰艦中樞處理系統，以此達到最高精度的駕駛目的。

如果語言晶元失效，就無法進行神經接駁。如果無法進行神經接駁，那麼就只能讓駕駛員手動操作飛船戰艦。軍用飛船戰艦配備的駕駛員都是身經百戰的能手，手動操作固然沒有任何問題，但這遠遠比不上神經接駁狀態下的操作精度。

幸好當時只是清掃圍剿人數不多的星際掠奪者，若是大規模戰鬥途中遇到這種狀況，後果不堪設想。且不說身價昂貴的駕駛員，光是遠征軍隊里的那些身份特殊的軍人就不是可以大量犧牲得起的。

「文將軍，你怎麼看？」唐睿低頭在桌面的觸控面板上寫畫，將話頭拋給已經敲打結束的文汋。

文汋略微清嗓，起身將科研部最近起早貪黑得出的研究成果每人一份發送過去。

「這是康狄涅格將軍的戰艦『北月十字』在當時錄下的一段幹擾信息。透過分析和解碼，我們從中剖解出12種現今聯盟能分辨出的宇宙射線數據，共占那段幹擾信息的八分之五左右。剩餘八分之三的數據我們無法分辨。」

無法分辨，代表著那八分之三里有著七種以上星際聯盟所不知道的宇宙射線數據。

比言一出，眾人皆默。

終日盤亘在30個蟲洞跳躍距離外宇宙風暴帶來的宇宙射線給語言晶元帶來了致命打擊，儘管科技部在不斷地研究更新，但是語言晶元抗幹擾的更新速度永遠趕不上檢測出未知宇宙射線的速度。這些對各種儀器都會帶來影響的宇宙射線，極大地限制了星際聯盟對於現今第一宇宙的開拓，也給邊境管理帶來許多麻煩。

以往星際掠奪者因為有著和星際聯盟一樣的技術限制，再加之資源匱乏，一直被壓著打。現在突然之間掌握了能夠與聯盟分庭抗禮的新技術，若是就這樣由著他們猖獗起來，聯盟百來年好不容易得到的穩定又將不保。

「他們是怎麼得到這樣的技術的？明明資源那麼不足。」管理後勤資源部的塔沙爾卿終於打破沉靜，拍桌而起，語速快而激烈，說話像連珠炮，「我就說是他們在聯盟里的卧底幹的，政府裡面肯定也有內鬼，靠近邊境的那麼多礦星上的資源估計都被暗度陳倉了！最近科技部一直在向我們部施壓，那種技術肯定就是從科技部流出去的！連帶著寶貴的資源也……！」

「按你這麼說內鬼都出在科技部？」文汋一推眼鏡，眉宇間迅速聚起一團黑氣，語氣不善，「你們部剋扣了我們多少研究材料，相信塔沙爾卿心中是有數的。至於內鬼？政府上下就科技部每一年的糾察里有潛意識巡察，有沒有內鬼大家心知肚明。或者說您也想試試潛意識巡察？」

潛意識巡察，透過調取語言晶元中的數據，進行為期一周的不定時潛意識催眠提問，全程錄像監控。

科技部掌握著星際聯盟太多的核心科技，在經過政府高層以及科技部成員投票同意後，在科技部里加入了糾察中最嚴格的一項——潛意識巡察。

如果提問者有心戲弄，那麼被提問者將沒有一絲隱私可言。

「我們剋扣？你們三天兩頭地要稀有材料，也不見你們三天兩頭地出什麼曠世的新東西。」文汋的話句句戳中塔沙爾的脊樑骨，不過他死了的鴨子嘴硬，挑挑撿撿尋個刁鑽的角度死磕。

「語言晶元和神經接駁裝置都是科技部開發的，您可以選擇不同。」

「我說的是這個問題嗎？你別給我偷換概念！」

「是我偷換概念？明明是你不直面我提出問題。」

「我！」

「行了，爭論到此為止。」

科技部和後勤資源部一向看不對眼，一個覺得對方不僅可有可無還時常打壓自己的資源需求，另一個覺得對方屁大點事還要稀有材料沒有一點建樹。他們之間的矛盾是常年累月積攢起來的，爭端不可調解到了無論各種大大小小的會議，只要文汋和塔沙爾同時在場，就會來一場短暫而精彩的辯論賽。長此以往，這麼一來二去，也成了忙碌的政府高層人員人茶餘飯後的一點輕鬆笑談。

唐睿把新發來的資料看完，抬頭給首先挑起勢頭的塔沙爾甩去一記眼刀，叫停了正爭到勁頭上的兩人。

「這裡是開會的還是讓你們吵架的？」

塔沙爾怏怏落座，唐睿一抬下巴示意文汋繼續。

「經過昨天科技部緊急會議的討論結果，我們覺得是『諾亞』——擁有領先於星際聯盟科技的『諾亞』。」

轟！會議室中徹底炸開了鍋。

驚訝，不解，恐懼。

驚議聲四起。

「怎麼會是『諾亞』？偏偏是『諾亞』？」

「怎麼可能？假的吧，科技部是不是出錯了？」

「『諾亞』不是已經在宇宙風暴中被撕碎了嗎？怎麼會現在又出現？」

「難不成聯盟又要在經歷一次大災難？」

「不要危言聳聽！要是『諾亞』能恢復大災難時的那樣，早就按照『他們』的意思打過來了。」

「該怎麼辦？再派人去查嗎？」

「上次星際遠征都沒能查清楚，能再派誰去查？」

「我看就是科技部的結論有誤！」

「我說塔沙爾你煩不煩，揪著人科技部不放了是不是？要不是人已經能夠確定，會擺在這種會議上來講嗎？」

「安插在星際掠奪者里的卧底怎麼說？」

「不知道，沒有什麼消息。」

「怎麼辦？」

「該怎麼辦才好，這種事態之下……」

「對啊，畢竟不及時處理掉這樣下去會很麻煩，怕『諾亞』他連噩夢病毒也……」

「行了別提那個，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