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顧昂那邊的聲響，扣好扣子的海涅抬起頭來沖他含情脈脈地一笑，一隻腿曲起搭在床上，向前彎腰用額頭去碰顧昂的額頭。

「我聽見你咽口水了。」

「愛愛愛美之心，人皆皆皆有之！」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對視，再近一點就能兩唇相貼。

胡亂抓起一旁的白襯衫懟在海涅的臉上，同他拉開距離，結結巴巴地催促道，「你不不不是要參加聚會，還還還不快點。」

「讓一個男人快點可是很失禮的。」

艹！流氓！流氓！！

顧昂敢怒不敢言。

人魚一定是天生的貴族。

聚會上的每一個人肯定都會這麼想。

束起的銀色長發，藏青色的服帖西服，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讓人凜然難犯的優雅和尊貴。

相比之下，自己倒像是端茶送水的侍者。

顧昂這麼憤憤不平地想著，奈何對方太過耀眼，這細微的不平也在對方側過身同自己溫聲交流的時候化成了翻飛的蝴蝶，酥酥麻麻地順著喉嚨夾帶在聲音之中，為對方獻上了誠懇的讚美。

「天吶。康狄涅格將軍不愧是聯盟第一美人。」

克什倫達倚著椅背嘖嘖稱嘆。

「克什倫達先生謬讚。」

海涅尋來一張椅子將顧昂安置在自己身邊，窩心地向侍者要了一杯桃汁。

對面的唐睿倒是認識，可是不知道他身邊那個金髮金瞳的男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顧昂捧著玻璃杯小口小口地喝著果汁，默默聽著三人的交談。

「這位是？」

談話方向突然急轉向自己，顧昂放下玻璃杯靦腆一笑，小聲答道，「我叫顧昂，是海涅的朋友。」

「哦——朋友。」

上挑的尾音不知是肯定還是疑問，克什倫達和唐睿默契地對視一眼，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微笑，心照不宣。

「你們聊，我還約了人，先告辭了。」

克什倫達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再次向三人脫帽致意，轉身走進了觥籌交錯的會場之中。

桌邊的三人瞬間安靜了下來。

顧昂有些坐立不安，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唐睿和海涅投過來的目光。

「那什麼……」扭捏半天，終究還是開了口。顧昂抬眼看著唐睿，說話細聲細氣的。

「多謝您的贈款。」

「哈？贈款？」

唐睿的反應有些出乎顧昂的意料，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詫異模樣，連杯中的紅酒都濺落兩滴在手背上。

「就那個一千萬。」

顧昂慌忙解釋，說著還把臨走前順手塞進衣兜的銀卡掏了出來，「就是這個，海涅不是說是您贈給我的？」

顧昂看向海涅，海涅目不斜視。

唐睿看向海涅，海涅心虛地別過頭。

「是、是有這麼一回事，我差點給忘了。」

唐睿打著哈哈，後槽牙磨得咯吱響。

好你個海涅，打賭贏了我的一千萬就這麼送給你小對象了？！真是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還您這麼大的人情。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力所能及的事，您儘管講。」

「哦？是嗎？」

唐睿眯起眼睛，慢悠悠地抿了一口紅酒，目光落在臉色微變的海涅身上。

「是的，只要我能辦得到。畢竟老白吃白喝也不是回事兒。」

「你沒有！」

海涅急了，一把扯過顧昂，附在他耳邊咬牙切齒道，「你給我好好待著就行。」

「那怎麼行。哎呀你不要擔心，我都是個成年人了，總得自食其力嘛。」

「什麼自食其力！你！」

「我又不是小孩兒對不對？老白吃你的白喝你的，我怪過意不去的。」

「是讓你過來玩兒！又不是讓你過來找工作的！」

「這我玩得多心虛啊？你這還不如讓我回去，回去我還能玩得舒心些。」

「不行！」

「不行就讓我找事做。」

「也不行！」

「那我要回去。」

「你要氣死我是不是？」

唐睿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用哄小朋友的口氣對海涅這麼說話，一時間聽牆角還入了迷。

這倆人不是天生一對都說不過去。

「什麼都可以？你不怕我給你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顧昂推開海涅，沖唐睿坦然一笑，「您又不覬覦我這條小命，能有什麼過分的。」

「這麼放心？」

「我覺得您是好人，我放心。」

「萬一？」

「那隻能怪我自己判斷失誤。」

「那好，有事的話我通知你。」

「好！」

兩人一語敲定，被晾在一旁的海涅連話都沒能插進去一句。

聚會開始，三人從桌前散開，海涅拖著顧昂縮進另一個角落，低聲斥責他的莽撞。

「你怎麼能答應得這麼隨便？」

海涅拉下一張臉，眉頭緊緊糾結在一起，表情不無嚴厲。

「如果一直這麼無所事事下去，我是真的想回去。我這樣待得一點價值也沒有，挺……怎麼說，挺灰心的。」

顧昂低頭乖乖聽海涅訓話，偷摸伸出一隻手去抓他的衣角，悄聲低語，「我想留久一點。」

想留在你身邊久一點。

再久一點。

這種感情他無法準確定義，姑且定為至深的友誼。

海涅一愣，輕嘆一聲，抬手去揉顧昂的頭。顧昂突如其來的坦率，這樣的一記直球，他向來招架不住。

「想好了？」

「嗯。」

「如果有什麼危險一定要拒絕。」

「好！」

聚會的步調緩慢，沒有激情昂揚的即興節目，沒有裙擺搖曳的優美舞蹈，商人同政客交杯換盞間的交流，平靜和諧得像是鄰家的婦人們在拉家常。

聚會的會場里溫度適宜，再加之大家普遍的各談各的根本不會刻意去尋人攀談，顧昂樂得清閑，享用著自助酒水和食物，目光悠閑追隨著永遠被簇擁在人群中間的那人。

這種時候海涅似乎又變了個模樣，臉上永遠掛著和善的微笑，能言善辯，長袖善舞。大家乘興沖著海涅而來，在一番談笑風生之後，又盡興而歸。

這真是極有魅力的一個男人。

無論在哪種場合，都能夠死死攥取住所有人的目光。

聚會的目的主要是交流信息，提供的自助酒水雖滋味甘美但普遍度數不高。顧昂酒量一般，在邊吃邊喝間恍然已有不少下肚。漸漸醉意翻湧起來，雙頰飛上一層嬌艷的玫紅，無力地倚著沙發的靠背，眼神迷離，像只午後窗前暖陽下慵懶的貓。

無意的青澀性感最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