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汋一手端起茶杯，一手伸出攤開，停在兩人中間的那顆燦爛恆星不斷後退，距離再次被拉進。拉進終止，一顆籃球大小的星球旋轉著停在文汋的手心。

「射月星系裡面的唯一一顆宜居星球上生長著能夠誕下人類的蒼天巨樹。」

掌中的星球緩緩上浮、放大，星球表面藍綠交錯，藍色把陸地從中間分成數塊，片片大陸漂浮在一片湛藍中，像是流浪在大海內的寂寞孤島。

「安詩塔利婭星，又稱『生命之星』。」

神境迷蹤，目前顧昂正沉迷其中的一款虛擬現實遊戲，是以第一宇宙的遠古神話為背景的MMORPG探險遊戲。在裡面有一位善良美貌的NPC神明，名字「安詩塔利婭」——遠古神話中的世界之母。

顧昂聽得入迷，忍不住伸手去觸摸這顆奇蹟的星球。

「生命之星上有453塊陸地，這些陸地不規則地分布在星球上的大海之中，每塊陸地上只生長著一棵樹木。」

星球旋轉著放大，顧昂的手指穿過大氣層，流雲從他指縫間穿行而過，最終觸上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幹。

從指尖傳來的觸感粗礪而溫暖，隱隱能感覺地到手低沉穩跳動的脈搏。

「它是活的！」

顧昂抬起頭驚喜地看著文汋，雙眼晶亮，幹凈澄澈。

白貓懶懶地打著哈欠，從顧昂懷裡站起身伸長前腿伸了個懶腰，尾巴尖從他下巴上掃過，輕輕一躍，跳到了樹下，尋了個好位置接著打盹。

「它是活的。樹高近二十千米，樹幹的直徑平均在一千米以上，枝葉延伸出去的最大面積達到了五千平方米。」

「這是我們的生活環境中無法成長出來的生命，它是奇蹟。」

文汋近乎於痴迷地撫上了這顆奇蹟之樹，目光中飽含著狂熱與崇敬。光靠數據無法形容它的偉大和震撼人心，只有親身抵達那兒，親手撫摸它溫暖的樹幹，才能夠感受得到它的磅礴生機。

奇蹟的生命。

「它被稱作生命樹。」

「射月星系，生命之星，生命樹，是高維宇宙的生命體為『後輩』帶來的神話。」

這種強烈的衝擊力無法準確訴諸語言。顧昂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就像是茫茫星海中的一粒細微的塵埃，宇宙向他拉開緊閉的窗簾，絲絲縷縷的光芒透過縫隙傾瀉進他的生命。作為塵埃，他在光中狂舞，直到被舞動的熱點燃，生命就在那無垠星海中燃燒殆盡。

「生命樹，定期會孕育出花朵，花朵的直徑在四米左右，花瓣呈米白色，多且肥厚，狀似於牡丹。沒有花蕊，但是花朵正中有一個圓形的凹陷，凹陷裡面長滿了無數細密的、晶瑩的、長度在十厘米左右的絨毛。」

從那片碧綠蔥鬱之中含羞帶怯地冒出了一點白色，柔嫩的花瓣層層疊疊地打開，雅間中瞬間瀰漫起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氣。

顧昂深吸了一口，身子骨整個軟下來，意識像在溫暖的海面沉浮。

「花朵能承受兩個正常男性的體重。在花期內，如果有兩人向花朵的中央的凹陷滴進血液，花朵中間的絨毛就會生長將兩人包裹進花朵之內，而花朵則會重新合攏成花苞狀。花朵內的兩人呈假死狀態，時間會持續一周，前三天內會不斷抽取兩人的血液和生命力，後四天會返還兩人的一部分生命力並不斷喚醒假死狀態的兩人。一周後花朵會重新綻放，花瓣變成粉紅色，兩人蘇醒離開後花朵會再次合攏，以抽取兩人的血液和生命力為基礎，為兩人孕育後代，時長半年，孕育結束後花朵則會凋謝。這兩人的性別不限，每一個人一生中只能承受很多次這個過程，只是從假死狀態蘇醒後的虛弱狀態會持續花朵孕育期的半年。」

講解漸漸深入重點，文汋放慢講話的速度，給足顧昂充裕的消化時間。

顧昂垂下頭眯著眼仔細去看那米粒般大小的花朵，而那花朵也如示好在他伸手過來時主動湊上他的指尖。

「花期很長，花朵也不少，但是也沒多到讓全星際聯盟的人去做著玩兒的程度。每一次花期都很珍貴，機會得來不易。」

懷裡的男童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朵巨大的白花落在文汋的兩膝之間，花瓣無風自動。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小時，文汋講得口幹舌燥，杯中的茶水被灌下去一大半。這還是他近二三十年來第一次一次講這麼多話，升上將軍作為科技部的負責人之後里里外外通常都使用信件交流，就算是出席會議說話也爭取言簡意賅，已經很久沒給人這麼仔細耐心地講解過了。

說起來顧昂還算是頭一個。

「這些花朵孕育的生命有什麼不同嗎？不會有基因缺陷？」

「生命樹孕育出來的後代雖然與兩人都有血緣關係，但是不會出現半純人種半亞人種混血的基因缺陷。而且如果在三代以內擁有亞人種的基因的話，那麼無論這兩人是否有一方為亞人種，或者都為純人種，後代都有可能出現亞人種。」

「就像我母親是貓類亞人種，我和格佛里都是純人種，但是我們的女兒卻是貓類亞人種。」

說著說著顧昂想到了一個奇怪的點兒，皺著眉毛做冥思苦想狀，「亞人種和亞人種之間結合，不是同一種類的亞人種的話，後代也會出現混血的狀態嗎？」

「不會，亞人種的第二套隱性基因會自動規避這個問題，後代只會繼承父母親中一方的亞人種類別。」

說罷，文汋打了個響指，立在終端上方的生命樹從樹頂開始破碎成晶亮的粉末，粉末聚在一起匹練一般在房間中縈迴。破碎瀰漫到樹根下酣睡的白貓時，白貓扭過頭去看了顧昂一眼，那一雙藍寶石中清晰映出他的模樣，然後沖他輕輕「喵」了一聲，歸於了虛無。

顧昂突然覺得那一眼帶給他的感覺有點眼熟，這隻貓很像……

很像什麼呢？記憶模模糊糊地蒙了層紗，讓人摸不著，也看不透。

「今天就到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