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鹿向野獸獻出脆弱的脖頸，森森利齒下正汩動著甘美血液。

良久，海涅垂下了眼睫。

野獸收回利齒。

低頭在顧昂胸口落下一吻，如蜻蜓點水，鵝毛拂面。

野獸親吻了幼鹿的嘴角，慢步退離。

狂熱的、深愛的、鄭重的、安撫的一吻。

「逗你的，這麼冷，衣服穿穿好。」海涅笑著握住顧昂的雙手拉下了衣服，撩起他凌亂的額發，於眉心又是一吻。

和風煦陽的愛意最能溫暖人心。

顧昂心裡暖烘烘的，像被人塞進了一個小太陽，「對海涅的喜歡」這棵尚且稚嫩的幼苗正在歡悅地抽枝發芽。

海涅托著顧昂的屁股把他抱起放到床上，鼻尖相抵，嘴唇若有若無地相碰，「睡午覺嗎？」

「睡。」

對方細密纖長的眼睫近在眼前，顧昂睜大眼睛，在回答的時候揚起下巴飛速地親了一口。

「我陪你？」海涅摟著顧昂的腰貼向自己，把壓在身下的被子抽出一扯蓋在了兩人身上。

視野一片漆黑，呼吸的熱氣迅速給被子里的這小片空間加著溫。

海涅伏在顧昂身上，呼出的灼熱氣息直打在顧昂的側頸。

顧昂羞赧地動了動身子，小聲道，「這樣悶。」

「我再親一下。」

聲音就在耳邊響起，顧昂什麼也看不見，瞪著眼睛眨得飛快。

「也……也行。」

海涅一手撐住身體，一手摸摸索索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顧昂的下頜兩邊，微微一用力，唇齒微張時兩片柔軟貼了上來，溫熱的舌頭絲毫不費力地探進口腔急躁地掠奪著。

「唔……」

沒來得及吞咽的津液順著嘴角滑出，顧昂抬起下巴艱難地回吻著。

海涅鬆開手，掰開顧昂緊攥的右手與他十指相扣。

被子下的空氣越來越稀薄，顧昂有著急促地喘了兩聲，有些呼吸不暢。

「等……」

海涅想抬頭掀開被子，誰想舌頭稍稍脫離顧昂就皺著眉又追了上來。

「小流氓。」

海涅忍不住笑出了聲，懲罰似地咬了他兩下舌頭，含著顧昂的下唇含混不清道：「等會兒親個嘴還能在被子里憋死。」

親個嘴……

親嘴……

我在和海涅親嘴……

好、好開心啊。

顧昂舔了舔海涅的嘴角，「那……」

「行了，就親這最後一下。」海涅最後在顧昂下巴咬了一口，掀開被子摟著他的腰閉眼躺在了一邊，「睡覺睡覺。」

「……」顧昂氣鼓鼓地側過身，用背對著海涅躺著。

他還以為要……要那什麼呢！

面對顧昂賭氣的小動作海涅不禁啞然失笑，湊巧上前吻了吻他的後頸，低聲道：「午安。」

顧昂那點小心思海涅還能不懂嘛？

小不正經一個。

顧昂抓著被子的手一緊，把臉更往裡埋了一些，「午、午安。」

昏暗的房間，懷中溫暖的身體，平緩的呼吸。分明是如此安定平和的環境，但是海涅卻沒有一點睡意。

「顧昂？」

海涅試探著輕聲一喚，回應他的只有對方平緩的呼吸聲。

一手撐著身子靠著床頭坐了起來，海涅打開微腦開始連接顧昂的微腦。

在最初給顧昂配置微腦的時候，海涅囑咐過文汋讓他給顧昂的微腦和他的微腦安裝一個同步介面，這樣如果有需要就可以共享彼此的使用歷史數據，以備不時之需。在未徵得顧昂允許的前提下，雖說這麼做很侵犯顧昂隱私，不過現在顧昂又不樂意給他講，他也只好出此下策。

海涅一邊默念「有罪有罪」一邊打開了顧昂的使用記錄。

「今天的記錄，我看看……11月15日：聊天室，『聯盟電競大賽』檢索記錄，遊戲直播，語音通訊……檢索記錄『大災難』？」

對於不重要的信息海涅通通一掠而過，直到手指停在下午一點左右的最新使用記錄上。

「死亡人員記錄資料庫……康狄涅格……」

海涅抹了一把臉，關掉了歷史數據窗口。

顧昂的死不回答，終究是在考慮他的感受。

對於顧昂之前表示出的好奇，他不是沒有考慮過把這件事和盤托出，但是一直害怕顧昂知道後會陷入莫名的自責，所以他一直在尋覓一個時機，現在卻給顧昂自己查出來了……

一百多年，他其實已經完全麻木了，從最初的夜夜噩夢到對家人記憶開始逐漸模糊。說作繭自縛也罷，自我蒙蔽也罷，他一直都在強制讓自己不再去在意那一段記憶。

這一段記憶會始終讓人疼痛，在一個落灰的黑暗角落不停地哀嚎慟哭。痛苦依舊存在，但只要不去在意，這份痛苦就不會繼續加深。

他沒想讓顧昂也去接觸這份疼痛。顧昂會覺得他自己揭人傷疤，會很自責，就像剛才那樣。

痛他所痛。

駁雜的情緒翻騰地越來越厲害，海涅痛苦地閉上眼，彎腰顫抖地抱住了沉睡的顧昂。

「謝謝。」

——————

顧昂久違地迎來了唐睿的通知，晚上興奮過頭，第二天成功地睡過了頭。

他幾乎是被海涅夾在胳膊下面提進政府本部的。

把顧昂送達目的地，海涅叮囑兩句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時間很急，他得趕去軍部開會。

「您好，顧先生是嗎？」

這鶯啼宛轉的女聲響起的時候，顧昂正倚著過道的一側，額頭頂著牆壁昏昏欲睡。

顧昂一個激靈，迅速離開牆壁站直。

「是！」

顧昂大聲答道，目光落向站在自己兩米遠處的米婭身上。

有點眼熟……啊！第一天來這兒的時候見過！

「您好。」顧昂縮了縮脖子，下意識開始畏懼生人異性。

「您好，我叫米婭，唐睿總統的助理，他通知我來接待您。」

米婭被顧昂的反應逗笑，嘴角難以抑制地揚了揚，側身伸出手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唐睿總統現在在會客，我先帶您先到休息室稍坐片刻。」

「好，謝謝。」顧昂點點頭乖巧地跟在了米婭後面。

米婭的頭髮很長，燙成大卷散開搭在腰後，隨著她走路的動作輕微晃動著。

顧昂盯著米婭晃啊盪啊的發梢的出神，他現在腦子還沒完全清醒，裡面不著邊際地想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米婭的頭髮長還是海涅的頭髮長？」

「果然還是米婭的吧，燙過了還這麼長。」

「話說海涅短頭髮什麼樣子啊？好好奇哦。」

「米婭長得真好看啊，會不會是唐睿的女朋友？我這麼想是不是有點冒犯……」

「米婭的眼睛是紅色的對吧？？對吧！！紅色的！！超酷！！」

細腰長腿，膚白貌美，身材姣好，風姿綽約。米婭這等的正妹走在路上有著無法讓人忽視的強烈存在感，當然走在政府大樓里也不例外。錯肩的，路過的，各個道口守衛的，辦公室里忙碌的，都忍不住頻頻側目，就連努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當一個小跟屁蟲的顧昂也被人用目光「禮貌」地問候了好幾次。

顧昂被那些熱切的目光盯得渾身都不自在，抬起頭無聊地四下望望，拐過一個轉角，很不湊巧地和對面看過來的一個大黑個對上了眼。

大黑個叼著根沒點燃的煙倚在門邊，一手插在褲兜，一手垂在一旁。上身的襯衫被靠得有些發皺，肩膀寬闊，能清晰地從襯衫拉扯出來的曲線看出下面蘊藏著驚人爆發力的肌肉。頭髮剪得很短，只有貼著頭皮的一層青茬，從右眼尾到右眉尾有一條一指寬的疤痕，眉目鋒銳，就像與槍林彈雨為伴的亡命之徒。

如果是海涅是趴卧高枝上由美麗高貴交織而成的美洲豹，那麼這個男人就是穿行黑暗中充滿野性暴力的叢林狼。

大黑個被顧昂看得一愣，眼皮慵懶地一開一合，嘴角一勾沖他笑了笑。

「！！」 顧昂被對方笑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動動腳想向米婭那邊躲。

還是米婭更溫柔和藹！這是個什麼危險人物！

但是誰能想到剛才還邁著端莊優雅的步伐走在顧昂前方的米婭瞬間就閃到了大黑個身旁，反身一記飛踢，西裝長褲包裹著的大長腿毫不留情地對著大黑個的膝窩就是一腳，尖聲厲呵道：「普多！誰讓你帶煙進來的！」

顧昂（˚▽˚）：和藹可親……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