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他發現了什麼？

腳步所抵達的地方，周圍的人群帶著或善意或討好或羞赧的笑容聚攏又散開。杯中的酒位升升降降，循環往複過兩三次。

「將軍海量！」做著深海稀有礦產貿易的商人豪氣地向自己舉杯。這人有些印象，深海礦產大多性質穩定且抗壓能力強，個個嬌氣的精密儀器都缺不了它，是科技部的常客。海涅端起杯，面上帶著禮貌疏離的微笑，隱藏在纖密眼睫下的眼睛好似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如何甜蜜誇張的恭維都無法在其中激起一點水花。

紫檀木雕花的巨大屏風後閃過一個匆忙的人影，深灰色短髮，一張總會讓人誤會年齡的娃娃臉。

「今晚尚與人有約，再喝下去我的隨伴該不高興了。」用曖昧的語氣和邊界模糊的用詞婉拒掉想要上來碰杯的賓客，於是得到了同樣曖昧的笑容作為回應：「將軍大人的終身大事比較重要」。對於這個帶著「第一美人」桂冠的神秘人物，在對他人生大事的討論中，眾多人演變成了憂慮的家長派。這樣的推脫未嘗不好，眾人對此心中有底，心頭的一塊大石落地；同時又多了些茶餘飯後的閑談，網路熱議又有了新的話題——有關美人將軍配偶的對象猜測以及全方面分析，即使猜測的結果完全偏離目的對象的特徵，熱心腸的網友們仍舊樂此不疲。

此後一路暢通，喉嚨深處飲酒過多帶來的酸苦灼熱消減不少，即使如此人魚依舊不易醉，特殊的體質讓他們擁有名副其實的「海量」。

大獅子身旁那隻總是跟著收拾爛攤子可憐的小侏隼看上去有些焦慮，壓低速度強裝平靜穿行在人群中間。垂在一旁的左手不時回抓袖口，端著酒杯的右手尾指下意識地蹭著杯底，表面上腰挺背直、目不斜視，其實餘光一直在注視著另一邊——自己這一邊的動作，偶爾在同別人聊天碰杯時會真正地轉過視線，假裝不經意地一瞥後迅速收回。

偵查科和反偵查科遇到棘手案件的時候可還要請自己過去幫忙找找線索，這樣稚拙的手法未免顯得太過害怕驚慌。

海涅在甜點餐桌前停下，正巧碰上今日酒店特／供的檸草蜜露凍，味道不賴，拿去給顧昂嘗嘗鮮也不錯。低頭取餐盤和裝著甜品的瓷碟時那道掩飾得過於刻意的目光又投了過來，海涅保持著低頭的動作緩慢地抬眼，抬起的眼睫像是蝴蝶迎著光亮展開的翅膀，在光線下勾織出恰到好處的美麗動人。視線交匯，死寂的深藍迫不及待躁動起來，一瞬間沸騰的滾水沿著視線延長的盡頭瘋狂傾瀉直至溢出，不停扭動的熾熱反覆旋轉收緊壓出對方胸腔中的最後一絲氧氣。

無言中的單方面廝殺在精神的驚恐叫囂中匆匆收場，深灰色的侏隼在人群的掩映下逐漸走遠，海涅滿意地抬起頭，餐盤上的甜點多取了一份。今日特／供，想來味道不錯。

距離剛才的陌生人離開不過十分鐘，正當顧昂半癱在沙發上悠閑養神的時候，屏風的陰影下再次有人影緩緩走進，顧昂在心裡哀嚎一聲，趕忙撐著扶手坐直身體。

「今日特／供。」端著餐盤的海涅出現在屏風旁，風度翩翩地彎腰俯身，端起一副侍者腔詢問道：「客人要來一份嗎？」

顧昂鬆了一口氣，開心地拍拍旁邊的位置，權當剛才的不愉快發生在另一個維度，「既然你這麼問了那就一起來吃吧。」

「真是多謝客人，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海涅一落座，一旁的帷幔也彷彿被人操縱著一般跟著落下，給兩人圍出一個「忙裡偷閑」的安靜二人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