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昂接餐盤的時候同整理帷幔的女侍者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的眼裡讀出了一種曖昧的老母親般的慈祥笑意。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就像是多年待嫁閨中的黃花大閨女終於找到歸宿一樣……顧昂被看得頭皮一緊，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舒服？」

大廳內空調的溫度打得並不低，為了讓愛美的女士們能在寒風刺骨的冬天也能肆意地露出她們線條美麗的完美身軀。各種款式的晚禮服勾勒出各式各樣的美：形狀昳麗的蝴蝶骨，起伏優雅的鎖骨，盈盈一握的細腰，筆直纖長的小腿……或膚若凝脂，或眼含秋水，或英姿颯立，或嬌俏可人，各種性格的翩翩俏佳人們在宛如月色流淌的大廳中交織出一副精妙絕倫的絕美畫卷。

顧昂搖頭，端起特／供的檸草凍舀起一勺喂進嘴裡，在舌頭上的味蕾觸碰到檸草凍的一瞬間，一股馥郁的香氣裹雜著讓人心悅神怡的酸甜在空腔中炸裂開來。顧昂把勺子叼在嘴巴半天沒動，過一會兒才驚喜得直眨眼咂嘴。

「怎麼樣？」海涅面前的那碟一點沒動，反而推到了顧昂面前。他早就猜到顧昂肯定喜歡。

「真是神仙美味！！」顧昂雙手捧著瓷碟面帶虔誠地感嘆著，眼角似有喜悅的淚花隱隱閃動，「我宣布以後這就是我的女神了！」

海涅挑了挑眉，沒有說話，拿起顧昂用過的勺子舀了一勺喂進自己嘴裡，閉著眼假裝仔細品味，良久幽幽嘆出一口氣，語氣幽怨至極：「天天吃我做的飯也沒見你激動成這樣。」

「這……」他明顯看見海涅把檸草凍喂進嘴裡後還故意舔了一下勺子，這可是他剛才用過的勺子啊！這豈不是……豈不是間接接吻嗎？！！

明明兩人連比間接接吻更深入的事都做過了，但顧昂還是臊得不行，好像現在只要海涅一個帶點顏色的曖昧眼神就能把他連脖子帶耳朵都給燒成天邊紅霞一般精彩的顏色。顧昂盯著檸草凍上物歸原主的水晶小勺，感覺熱度一點一點漫上了臉頰，更有甚者還死皮賴臉滑進了心臟撲通直跳的胸腔。

「這……不一樣。」顧昂的聲音小極了，恨不得學鴕鳥就近連人帶頭扎進地里，免得海涅看出自己的羞澀窘迫。

「有什麼不一樣？」裝傻充愣成了海涅的拿手好戲，身子往沙發上一靠，手向靠背上一搭，眉眼含笑，說話卻扎人得很：「是我太技不如人，讓你勉為其難都說不出個誇獎的詞。」

有些東西就像是食鹽，平日里覺得它毫不起眼普通至極，可就是這樣平淡的東西卻輕輕鬆鬆地調出世間百味。因為太過稀疏平常所以覺得普通。它是一顆星，一直掛在夜晚一抬頭就能看到的位置閃亮，它太理所應當了，所以一旦突然消失在心中方法無數倍的思念就是它本該有的光亮。現在對於顧昂來說，海涅就是這樣的一個存在。似乎從一開始他就理所應當地認為本該這樣，海涅本該在這兒，本該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某一樣東西，有形還是無形，只要成為了習慣就會覺得平淡。可這樣東西無論是否成為你的習慣，它始終都耀眼奪目。

海涅的話似乎在誘導著顧昂去思索著這樣的問題：你會因為覺得過於平淡而離開我嗎？

如果是自己多想最好。

顧昂放下瓷碟，翻來覆去地看自己的右手——他緊張的時候就喜歡這麼做，鼓起勇氣想提升的聲音一開口卻比剛才又低了一分，訥訥出口，微如蚊鳴：「習慣……改不了，一時興起……可以。」

你是我的習慣；也是燦爛的陽光，是纏綿的夜；也是爍爍的星屑，是溫柔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