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感覺旁邊坐著的人有點眼熟……可是貿然搭話難免有刻意搭訕的嫌疑，顧昂捧著冰涼的杯壁，嘴唇猶豫著在杯沿碰過一兩次，視線總是忍不住往另一邊瞟。

後調的一杯深藍之吻還要花些時間，瑞因斯用手撐著下巴，笑眯眯地和戰戰兢兢的調酒師亂侃。

深藍之吻的酒性比其他烈性調製酒還要更勝一籌，它在民間被戲稱為披著曼妙少女皮囊的劊子手。澄澈剔透的深藍色酒液，清新怡人的果香，入口後清甜可口的滋味，從入嘴到下肚沒有一點酒味不說，留在口中馨香的餘味會讓人忍不住越喝越上癮。這是它曼妙少女的所在。隨後它劊子手的真實身份就會在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之內時刻讓你保持渾噩眩暈的狀態，期間不僅沒有一點清醒的空餘，精神還會逐漸亢奮——也就是整整撒24小時的酒瘋。所以對自己酒品沒有把握的人不會去輕易嚐試，就算有把握也不過淺嘗輒止，真正敢一飲而盡的只有個別先天身體素質爆表的亞人種了。

過去慘烈的遭遇讓瑞因斯一向對這個東西敬而遠之，他倒是沒想到這個表面看著純良無害而且存在感爆低的顧昂居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所謂初來一吻深海色，不是壯士就是白。

「您的深藍之吻。」

瑞因斯端起酒杯，晃動的酒液在燈光下折射出瑰麗的色彩，在光影的完美配合下與那熱烈的燦金色深深淺淺地描摹出一種攝人心魄的妖異之美。

「多謝。」

愣住的調酒師後知後覺地深吸了一口氣，臉上若隱若現的紅暈飛速地轉白，對方的一聲道謝在他聽來更像是寒冬臘月的索命咒，比嚴寒刺骨的凜冬臘月還要來勢洶洶。良好的職業操守讓調酒師忍住了轉身逃跑的衝動，這位殺神的脾氣在與政府有密切合作的各大公司機構里是出了名的詭異，比起表面冷淡沉默的康狄涅格將軍，大家都還是更怕這個不笑則已一笑驚人的阿米德蘭將軍得多。

那個調酒師的表情怎麼跟吃了蒼蠅一樣？

顧昂默默地從汗如雨下的調酒師臉上挪開目光，嚐試著抿了一口自己的漂亮「飲料」。入口後的滋味讓他驚艷不已，從舌尖初試的酸甜，到在口腔中滑過激漾起的馥郁，入喉後取而代之的則是回味無窮的清新甘甜。

這飲料真是味如其名。

顧昂不自覺地抿著嘴偷偷笑了。

就像海涅一樣，深藍的，讓人慾罷不能的大海。

「味道不錯。」

瑞因斯觀察著顧昂的表情，有模有樣地稱讚了一句。

只是一口的酒勁還不大，但是顧昂的舉動表示他已經開始上頭了，不過酒勁的巧妙讓本人根本注意不到。

「我也這麼覺得！」顧昂邊說還邊直點頭，笑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彎成一對月牙。

與遊戲內差異有點大，但瑞因斯相信多爾芬不會查錯，估摸著是自己高估了顧昂的酒量，只是一口居然就已經舉止反常了。不過這樣也好，方便他套話。

「你也懂這個……」

「顏色也很好看！像眼睛一樣！你看他多好看啊，大海一樣。大海真好看啊！眼睛也好看！你覺得呢？大金毛？」

臨門的「酒」字被對方機關槍一樣一陣突突堵了回去，最後三個字甚至還差點讓他捏碎手裡的杯子。瑞因斯又氣又笑，後槽牙磨得咯吱響，艱難地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好……好看。」

「太好了！大金毛也覺得好看！」

顧昂開心地一拍吧台，仰頭又咕咚了一口。調酒師表情憂愁地看了一眼顧昂，欲言又止。

「你……」

「真好喝，我要給海涅也喝！大金毛要和我一起去看海涅嗎？海涅長得可好看了，天仙兒一樣。又好看，嘴巴又甜，我可喜歡他了！」

行吧，都不用套話，自己什麼都說出來了。

顧昂說著就起身拉著瑞因斯往自己的小角落去，另一個手裡的酒灑了一胸口都沒有發覺。

他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顧昂，可不想去見一見那個什麼天仙兒海涅！

瑞因斯瞬間炸了，礙於場合不敢大動作掙扎，湊在顧昂身邊好說歹說：「我知道海涅很好看，我就不見了，大……大金毛還有事要做。」

好想死。

「你見過？」 顧昂不滿地撅起嘴巴，十分可惜地鬆開手，「那你得說說他長什麼樣子，不然我可不信！海涅不讓我和陌生人說話，你這樣我要給他告狀。」

「……」瑞因斯盯著他沉默了兩秒，嘴角肌肉不住地顫抖，這簡直是他從未體驗過的人間疾苦，「高個子……藍眼睛，銀頭髮……紅……紅嘴唇。」

瑞因斯恨不得把顧昂揉圓搓扁從酒店的窗戶扔出去，要誇海涅的好還不如讓他脫光在會場中央跳踢踏舞。

「咦——」顧昂似乎是努力思索過，然後露出了鄙夷的表情，把抓過瑞因斯的手在胸口擦了擦，撂下一句「沒文化」轉身就走了。

「……」

這是瑞因斯人生的滑鐵盧，這筆賬他今天算是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