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點點頭，岳綺羅把手中的小紙人一個一個鋪平擺好，昨天夜裡，翠兒來過，給她送來了幾個殘魂，都是誤入山林迷了路的行人，她看了看，發現翠兒的御魂手法倒是熟練了許多，取的量雖然有多有少，但是基本的靈性還是保存了。

岳綺羅抬眸看看張顯宗肩膀上的軍裝小紙人，先前沒有比較，她也沒有覺得殺人取魂有什麼困難，但是現在看來，小紙人卻並不像是一個新手，手法的熟練程度幾乎可以和她自己媲美，而她自己也是從無數失敗之中提煉出的最合適的方法。

見岳綺羅望著自己肩上的紙人，張顯宗疑惑的歪了歪腦袋，他伸出手讓小紙人落在自己的手心，然後問道：「綺羅，你是要借用一下他麼？」

岳綺羅愣了愣，她倒是感到好奇了，她分外了解張顯宗，除了她這個感情的小意外之外，他從不曾輕易相信任何人，可是，對這個小紙人，他似乎從不起疑，也許，這之中有小紙人是她送給他的原因，但是，這種信任更多的像理所當然。

見岳綺羅是這樣的反應，張顯宗也知道自己這一次好像會錯了意，他低頭看看手心的紙人，和小紙人對視了一下。

不同於張顯宗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軍裝小紙人卻是知道岳綺羅應該是對自己起了疑，可是，它卻沒有辦法給岳綺羅一個合適的解釋，也沒有辦法消散她的疑慮，因為，關於它自己的事情，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它並沒有生前的記憶，作為一縷特殊的殘魂，它只是順從著自己的心聽令於岳綺羅，也只是順從自己的心保護張顯宗。

岳綺羅雖然心中起了疑，但是並不是代表她不信任小紙人，她只是覺得小紙人身上的疑團又增加了一些，而且，她隱隱覺得，這些疑團下的真相對她來說很重要。

「蘇夫人，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無心和後院之中籠子里的兔妖對上話之後，站起身子看向一旁扶著牆將信將疑的蘇夫人，很是嚴肅的說道。

蘇夫人咬咬下唇，修長的手指不自在的撫摸著狐裘柔順的絨毛，她並不蠢笨，所以在無心開口的瞬間她便知曉無心會說什麼話，所以她先是皺了皺眉，然後笑盈盈的說道：「大師有話直說便行。」

「就如同夫人所看到所聽到的這樣，萬物有靈，還希望夫人為蘇先生考慮，不再隨意殺生。」無心心中也不喜歡貪婪的人，他自然是看得出這籠子中有數目不少的小妖，只是這些小妖靈智未開，與動物無甚區別，不過，他也知道哪怕他實話實說，這些人也不會相信，妖與鬼，離真實的世界還是有些遙遠，所以，他只能說是有邪祟附在了野味的身上，現在已經被他嚇走了。

無心心裡明白，他今天在這裡小露了一手，那背後之人定然會有幾分忌憚，若是這夫婦兩人服一下軟，吿一個錯，大概也就沒什麼了，可是，這兩人真的會如他所願麼？

果不其然，聽了無心的話，蘇夫人頓時不幹了，她和蘇先生吃慣了野味，一日不上桌一日便吃不下飯，現在無心讓他們戒了，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大師，您之前的手段我也是看見了，可是，您要說老爺是因為吃野味導致了邪祟上身產生幻覺，我就沒有辦法贊同了。就光是說文縣，哪家的老爺太太不好幾口野味。」蘇夫人皺著秀氣的眉，保養得極好的臉龐都帶上了幾分氣急敗壞的猙獰。

無心上門驅邪向來都是被主家順著供著，那曾遇到過這樣翻臉不認人的情況，頓時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脾氣一時間就上來了：「夫人信不信與在下無關，在下此番勸告也無非是一番好意。若是夫人不信，在下也不幹涉，只是蘇老爺恐怕要一直頂著一臉血過日子了！」

說完了話，無心牽起一邊同仇敵愾的月牙的小手，也不搭理一邊想要打圓場的顧玄武，冷冷的肅穆著一張臉準備離開了。

見無心兩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轉角，顧玄武也只能「唉」了一聲，然後伸出手指指蘇夫人，欲言又止，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也追了上去，心中也有些惱火，這夫妻二人還真是不要命，明明都已經被弄得食不下咽了還死不悔改。

在顧玄武看來，口舌之欲，衣食住行固然重要，但是這一切都是基於自己無生命只有上的，若是性命不保，這些外物又有什麼作用呢。

蘇夫人看著三人都走了，心下也覺得窩火，一雙手相互絞著，紅艷的指甲快要把手中的手帕戳破撕壞，她看看周圍一臉獃滯的小廝和丫鬟，咬著下唇掐著腰訓斥道：「看什麼看，都這麼閑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帶在這裡礙眼！」

僕從們忙忙四散離開，唯獨那牆角的說書人老王在隨著人群離去的時候，再度回頭看了這秀氣的夫人一眼，眼鏡下的眸子中微微漫上一層凶戾，琥珀色的獸瞳漸漸在那漆黑的瞳孔下浮現。

老王是這個府上的說書人，還算受到主家青睞，但是這隻是他表面的身份，他實際上是一個自我修行的方外之人，修行的術法大多都是自我摸索，無門無派，再加上他心性向來淡泊，在修行之人中也不怎麼出名，算得上半個隱形人士。

一旁隱藏著的小紙人自然沒有錯過老王的異常，立馬就把信息傳遞到了岳綺羅的面前。

「他竟然不是妖，這倒是有趣，這人年歲也不輕了，竟然還有這樣的俠骨心腸？」岳綺羅仔細看看老王露出的獸瞳，眼眸之中露出了幾分詫異，她也只是聽別人談論過這件事情，原以為，能為那些小妖請命的也應該是妖，可是，此時此刻，她卻發現那所謂的獸瞳，所謂的化作一隻巨狼其實都只是術法。

張顯宗自然看不出老王是人是妖，但是那詭異的獸瞳卻很直接的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蘇府的異常應該都是這個看似普通的老好人導致的。

岳綺羅一直將視線落在那獸瞳之上，嘴角卻帶上了幾分發現玩具的玩味笑意：「這個人的術法有些奇特，我竟然看不出出自何處，這倒是有趣。」

張顯宗側眸看看岳綺羅稚嫩的小臉上搭配上的陰沉詭異的笑容，突然有些同情這個多管閑事的老好人，被岳綺羅納入計策之中的人，似乎都討不著什麼好，比如無心，比如翠兒，比如小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