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岳綺羅阻止了還想要再次返工的小紙人們，嬌小的身子微微一個前挪，直接從小紙人組成的雲朵之上一躍而下，輕盈平穩的落了地，腳上小巧精緻的紅鞋從斗篷的下擺處露出冰山一角，光滑的緞面之上綉著細細的花朵，和小斗篷上的紋絡遙相呼應，可見其中的細緻用心。

小手微微一抓散去了圖像，岳綺羅不滿的癟了癟小嘴，現在還不知道那隻山鬼在哪裡，她只能不甘心的先從自己的小軍官那裡挪開視線，不過，好在張顯宗那裡跟著一隻和她定過契的小紙人，若是有什麼突髮狀況，她可以第一時間感知到。

「我倒要看看，你要躲到什麼時候。」岳綺羅小臉微微一鼓，殷紅的小唇瓣重重一抿，帶上幾分威脅的話語就這麼吐露而出，隨著風慢慢飄遠了。

等岳綺羅施施然的走遠了，這遠郊的一棵枯樹卻是微微一扭，一隻手慢慢從樹幹中央伸了出來，緊接著一個人慢慢從扭曲的空間之中走了出來，那人身著一件極其單薄的墨綠色大褂，墨色的長髮之上隨意的插著一枚墨色的簪子。

月梟抬手散去身邊的陣法，又隨手在自己的身上加了一個，自從上一次之後，他一直在山上閉關，直到最近才調理好身體，總算得了閑暇可以出來轉一轉，卻沒有想到和岳綺羅打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照面。

這次，還沒有睡夠就被吵醒，吃一點零嘴還被凶神找上門，連續發生的事情讓月梟幾乎錯以為自己不再是山之靈氣的寵兒了，簡直倒霉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在感知到那些小紙人晦澀的氣息之後，他很是沒出息的藏了起來，對於岳綺羅，他說不上害怕，但是到底還是有幾分忌憚，那個邪煞，修鍊的是有關於神魂的術法，十分克制它們這種無形之物化作的妖修。

目送那隻難以招惹的凶神走遠，月梟慢慢放鬆了腰身靠在古木粗糙的樹幹之上，他實在想不通，他也沒有幹什麼，怎麼這個小姑娘似的邪煞會揪著他不放，雖然他的確對她的小寵物起了一點興趣，但是他也看出了她那超乎尋常的佔有欲，早就歇了心思。

雖然在心中這麼大義凜然的譴責岳綺羅的小心眼，訴說著自己已經對張顯宗毫無興趣了，但是月梟卻還是口是心非的回想起之前偷看到的畫面，張顯宗那不同於上次，顯得格外亮眼的傲然姿態其實更加入他的眼了。

其實，月梟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向來都不怎麼會在意這些凡人，他們於他，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但是，他又覺得自己這莫名的執念也算說得通，畢竟，這個人是不同的，也許是因為他的神魂缺了一小塊，所以，較之凡人，他更像是他們的同類，可是，他卻又是以凡人的身份自居，力量與壽命也與凡人無異。

不得不說，這樣奇怪的存在，對於像他們這樣的異類來說，都會想要珍藏的吧，月梟這麼想著，畢竟可以圈養這麼一個毫無威脅的同伴，也算得上是對漫長生命的一種慰藉吧，他們雖然自詡超逃於萬事萬物之上，但是也有類似於凡人的情感，也會感到寂寞，也會需要有人陪伴。

所以，雖然月梟之前對岳綺羅對張顯宗的在意感到奇怪，但是後來，他想，對於這麼一個乖巧養眼的寵物，主人總是會偏愛一些的吧，也就有些釋然了，只是他私心覺得，偏愛到這種地步，也不得不說是一種失態呢。

不過，正是由於岳綺羅表現出來的這種失態，月梟反而更想要和張顯宗定下神魂之契，他很好奇，到那個時候，這個以保護者自居的岳綺羅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為自己莫名其妙升起的執念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借口，月梟拍拍衣服上沾著的草屑，黑色的眼眸之中散開一抹暗紫，氤氳之間仿若深山之中的瘴氣，頗有一些詭異的感覺。

岳綺羅繞著這處營地轉了一整圈後，卻依舊沒有感知到屬於山鬼的那種陰冷潮濕的氣息，小臉上不由得有些陰沉，而此時，小紙人也往返了一個來回，帶來了小灰糰子一枚。

小灰落地的時候直接將身形化到最大，巨大的頭顱很是乖順的蹭了蹭岳綺羅的紅色斗篷，然後濕漉漉的鼻子輕輕聳動，晦澀的信息就這麼傳給了岳綺羅：「小主人，那個氣息似乎離開了，只是，上一次，我就是被這淡淡的味道給騙了。」

岳綺羅低頭想了想，的確，上一次小灰就被騙了，這一次，也許又是一次調虎離山，不過，不管那隻山鬼是真走了，還是動了歪心思，她都以不動應萬變，畢竟，在她的心中，張顯宗的安危更加重要。

小小的右耳微微一動，岳綺羅小臉上終於出現了淺淡的笑容，她眉眸微微一彎，小手一點直接把小灰變成小糰子抱在懷中，然後嬌小的身子直接飛了起來。

「好了，都住嘴。」張顯宗揉了揉自己發脹的額角，皺了皺眉，微微抬高了聲音，從牢房裡出來之後，這三人就沒有停過嘴，說來說出，無非都是一個意思，不應該放虎歸山。

三人微微一怔，都低下了頭，他們的確有些逾越了，一時間，這偌大的辦公室安靜得都有些過分了。

見三人還在偷偷互相以眼神示意，張顯宗覺得又好笑又好氣，他坐在首位之上輕聲笑出聲：「你三人，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我只問一句，你們認為，三年之後，軍團會是怎樣的光景？」

三人被問得一愣，齊齊抬起頭看向張顯宗，三年之後，在被張顯宗帶著發展的三年之後，他們的軍團會是什麼樣子呢？

「從決定起事的最初開始，我一直在強調，文縣只是第一步，現在正處於亂世，但是混亂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有自知之明，我們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那麼，不能做那個人上人的我們，如何尋求那一絲生機呢？在座的都是聰明人，想要在新的統一勢力成立之後求得生存，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站對隊伍就可以的，我們必須要這個間隙發展足夠強大的實力，到了那個時候，是走是留，起碼可以自己選擇。」張顯宗慢條斯理的說著自己的想法，這還是第一次他將自己的野心毫無保留的講述出來。

他並不是可以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英雄，也並沒有承擔一個國家興衰起伏的擔當，他一直所求的不過是生存下去而已。

也許，張顯宗所說的話並不足以讓在座的人心潮澎湃，卻輕易的可以引起了他們心中最深處的共鳴，的確，他們並不是有理想願意犧牲的改革者，他們只是在這亂世之中求取權勢金錢的投機分子罷了，也許，處於亂世，他們可以收斂錢財、揮霍無度、醉生夢死，但是，若是有一天，這天地真的回歸了太平，他們這些各自為政的勢力又將何去何從呢。

見屬下們都陷入了沉思，張顯宗也就不再深說，這一趟出行，結果還是讓他滿意的，白寒微的加入，讓他終於可以騰開一部分手，不用再處理那些瑣碎的雜務。

畢竟，在軍團之中，看得懂賬本的寥寥無幾，更別說能把賬目規整得整整齊齊的人了，擔任參謀長一職的張顯宗最頭疼的便是沒有月底的歸賬，現在倒好了，可以全部交給白寒微，也正好讓他忙起來，免得他去多想一些有的沒的。

對於白寒微，張顯宗的感官一直還算不錯，他可以看出，他是唯一一個沒有野心的軍官，也不好奢華女色，簡直是管賬的最佳人選，而且，他的那個小癖好正好是他改不了的弱點，一個人再怎麼心機深沉，有了弱點，就好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