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老王這一提醒，無心終於發覺了岳綺羅眼中的殺意，心下頓時一涼，他剛剛的確有些忘形了，這也不怪他，一想到身邊有老王這個大佛壓陣，他不由自主安下心來，說話之間也不由得少了幾分斟酌。

老王見無心總算是住了嘴，心下也不由得對這個年輕後生的不穩重有些埋怨，他畢竟不知道岳綺羅和張顯宗與無心之間究竟有何事，有過什麼恩怨，所以也私下認為無心這樣不妥，哪有別人來幫忙，還這麼理所當然將一個該保護的凡人置於危險的境地的道理。

斜了無心一眼，老王籠著袖子一副慈祥和藹的模樣，借著話題打著圓場：「這幾日，也許是因為這個小子不在的緣故，那個邪祟狂躁起來，每夜擄走的人不再只是一人，失蹤之人也不再是在隱蔽之地出現，都是被丟在街市正中。昨日，還有一個男子，因為身上只穿著單衣，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活活凍死了，惹得人心惶惶。由於它不再是只抓夜半出門的人，許多居民都搬走了，沒有搬走的也不敢出門了，這也是為什麼街市上這般清冷的緣故了。」

張顯宗微微抿了抿嘴，聽了老王的話，他在心中再度給無心打出一個負分，且不說他遲鈍得沒有接收到邪祟給他的訊息，光是他這般魯莽的摻和，又這般魯莽的離開尋找外援，就可見他並不是一個計劃性強的人，而這樣的人，往往會帶來一些預想不到的麻煩。

少有的和張顯宗思維保持在同一個維度上，岳綺羅心中也有些看不慣無心這種反正我也死不了，怎麼都無所謂的態度，她心下明白，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無心有些活夠了，不願意對有可能發生的危險斟酌再三，而且，因為月牙不在他的身邊，他的這種隨意愈發明顯。

正是因為這樣，岳綺羅才會心生殺意，她突然有些後悔，就這樣和無心合作，若是給張顯宗招來了難以預料的危險，她哪怕殺了無心上百次上千次也無濟於事。見眾人都不再說話，張顯宗慢慢站起身子，抬聲問道：「那個意外死亡的人的屍首在何處，老先生，您知道麼？」

「在仵作房，我可以帶你去。」見那清秀的文縣司令一臉淡然的意欲去查看屍體，老王倒是有些欣賞，他也曾聽說文縣易主的事情，那些妖魔化的傳聞他自然不會信，就他自己來說，比之那個江湖氣十足的顧玄武，這個前參謀長似乎更符合戲文之中梟雄的設定。

岳綺羅輕輕點點頭，的確，現階段他們只是聽了老王和無心的片面之語，最真實的信息也只能從那具屍體身上獲得了。

打頭帶著路，老王帶著岳綺羅一行人出了門，這小小的鎮子已經陷入了荒蕪之中，連仵作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陳放屍首的地方都布上了一層淺淺的灰塵，明明才不過幾日，竟是像是許久沒有人來過的樣子。

推門而入，老王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來到了第二具屍體的面前，伸出手指點了點：「就是這裡了。」

張顯宗輕輕點點頭，正準備上前，還沒踏開步子就被岳綺羅拉住了衣袖，不由得微微一愣，側頭看向岳綺羅的眼眸之中帶上了幾分疑惑的深情：「綺羅？」

岳綺羅狠狠拉了一下張顯宗的衣袖，然後抬眸看向站在老王身邊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無心，冷冷瞅了他一眼，然後矜貴的對著床上的屍首點點小下巴。

無心嘴角微微一抽，只能硬著頭皮上前，還好現在天寒地凍，這停屍間之中的異味倒是不算明顯，他伸出手揭開那白色的裹屍布，便看見一個臉色青白的屍體直挺挺的躺在那裡。

無心並不嫌棄屍體，在他心中，反而隱隱有些羨慕這個人，可以獲得永久的安寧，可以擁有新的人生，周而復始，過著一個個平凡的人生。

微微闔上眼眸，無心嘆了一口氣，開始念起超度亡魂的佛經來，他不是人，卻像人，沒有心，不會死，心下感嘆之餘不由得說道，來世，投一個好胎，不要再枉死了。

不同於無心，岳綺羅可沒有心思怨天尤人，她不準張顯宗上前，自己走了過去，還回頭威脅性的看了張顯宗一眼，見他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再上前，這才放了心開始打量這具屍體起來。

還沒等岳綺羅細看，一個透亮的靈光從那屍體的眉心飄逸而出，凝聚成一個精緻的小球，一閃一閃之間飛到高空然後消散開來，落得一片細碎的美麗光華，以岳綺羅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出，這神魂甚是完好，沒有半點殘缺。

那麼，目的便不是神魂，岳綺羅在心中得出了結論，她微微抬起小手，三隻小紙人魚貫而出，而她也下達了命令。

三隻小紙人明確了分工，開始細細檢查那具屍體，只恨不得把那具屍體翻來覆去一番，不一會兒，三隻小紙人便完成了命令，但是，它們並沒有先來到岳綺羅的面前，而是飛到了張顯宗那邊。

軍裝小紙人歪著小腦袋看看面前三隻嫌棄甩著小手皺著小臉的小紙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小弟都開始愛幹凈了，小手微微一抬，幫自家的小弟清潔了身子，然後擺擺小手，示意想要湊上前開拍馬屁的小傢伙們快去彙報結果，言行舉止之間像極了張顯宗。

饒有興趣的看著軍裝小紙人和自家小弟之間的互動，岳綺羅眼眸微微一柔，她自然不會錯過，軍裝小紙人那一副和張顯宗一模一樣的公事公辦的態度。

在一旁的老王則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總算是對岳綺羅的手段有了實質性的了解，畢竟，比起他所煉製的那些鬼影，岳綺羅的這些小紙人大有不同，似乎都有各自的意識和特性。

無心心下也有些驚訝，但是他並不是驚訝於岳綺羅的手段，畢竟，這些小紙人的奇特，他早有領教，他驚訝的是這些小紙人的成長速度，他依稀記得，在青雲道觀的時候，小紙人似乎還不能做出這般人性化的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