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鼠忌器，如此無用的物件，不若毀了，一了百了。」嫌棄的瞥了一眼桌子上髒兮兮的銅鏡，岳綺羅斂了斂嘴角，垂下眼眸看著手中的張顯宗，輕輕摩挲過那溫熱的紙面，很是不客氣的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想法，在她看來，這銅鏡一無是處不說，還引來諸多的麻煩，不若直接毀了，倒還幹脆一些。

岳綺羅如此說了，無心也不由得有些後悔，他想，若是當初的時候，就直接讓白琉璃吧銅鏡給毀了，那麼，是不是，有可能，蘇桃便可以躲過那場浩劫。

思緒轉了轉，無心也知道，這世上有諸多萬般的事物，唯獨沒有後悔藥，所以他搖了搖頭，把這些有的沒的的混亂思緒全部拋開，嘆了一口氣，想要轉移一下話題：「這個事情就不多說了，我原本想著，想要請張先生幫個忙，可是現在...」

原本，無心在起這個念頭的時候，便想過，以岳綺羅對張顯宗的回護，他這個請求多半會被駁回，這一次前來，倒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是，他沒有想到，現如今，張顯宗竟然變作了這般模樣，話說到一半，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這個請求饒是他自詡臉皮極厚，也開不了口。

正當無心話語截然而知的當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岳綺羅竟然點了點頭：「這個忙，張顯宗可以幫你，只是，若是他回來的時候，身上有半點損傷，後果，我想你應該是明白的。」

很顯然，讓張顯宗離開自己的身邊，岳綺羅心下是萬般不願意的，但是，她想起了小丁貓之前的話語，張顯宗若是想要從軍裝小紙人這個紙做的軀殼之中掙脫出來，就必須靠自己去摸索，任何人都是幫不上忙的。

而且，在岳綺羅看來，自家的小軍官哪怕有再多的保命手段都是嫌不夠的，若是，張顯宗能有自保之力，那自然是最好了，所以，她不得不強迫自己放手，放手讓張顯宗去歷練。

聽了岳綺羅的話語，張顯宗小小的身子頓時一僵，他梗著小脖子轉過身，又一點一點的抬起下頷，仰著小臉看向岳綺羅，這話，真的是他的小妖女說出來的麼？

而此時此刻，正坐在角落裡，從無心出現，便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小丁貓，卻是將視線遊走在了岳綺羅的眉眼之間，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饒有趣味的看著說完話便有些後悔了的岳綺羅，哈哈，倒是成長了不少呢，竟然還學會了放手。

心頭慢慢生出些許的艷羨，見識了岳綺羅和張顯宗之間的愛情，他這個異類，也想要在生命之中最後的時光，享受了一下這種有別於親情的存在。

而無心，更是大吃了一驚，他呆愣了半晌，這才慢慢回過神，連看也不敢多看岳綺羅，直接起了身，丟下一句，「三日後我再來登門商議具體的事情」，便一溜煙的跑掉了，似乎是害怕岳綺羅會出爾反爾。

纖細的五指微微動了動，而後向內緊緊攏了攏，卻並沒有直接觸碰到手中的軍裝小紙人，岳綺羅抬眸看了看小丁貓身邊，局促萬分的蘇桃，嘴角罕見的勾了勾，沖著那個有些不自在的小姑娘笑了笑，而後便讓女僕帶她下去休息。

垂眸看了看手中的還保持著仰著小臉樣子的張顯宗，岳綺羅想要笑一笑，卻怎麼也勾不起嘴角，只好抬眸將自己暗藏著幾分鋒芒的視線投射到小丁貓的身上，合了合眼眸，而後說道：「我可以借你幾隻小紙人，讓你可以隨時隨地看到，那個顧基去了哪裡，見了誰，又說了些什麼話，如此，可行？」

說著，岳綺羅抬了抬小手，喚過來幾隻小紙人，直接下了命令，讓他們最近聽從小丁貓的指示。

看著這幾隻圍著自己打轉的小紙人，小丁貓發現，他們的五官都很是靈動，一隻帶著兩個麻花辮，另外兩隻則戴著瓜皮帽，圓滾滾的小臉帶著幾分可愛的感覺，不由得抬起手觸了觸紙面，和之前將張顯宗禁錮在手心之中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指尖微涼，帶著幾分森然的陰氣，帶著徹骨的寒意。

「謝了。」雖然心中生出了幾分好奇，但是小丁貓只是道了一句謝謝，他作為異類，的確是對自己未見過的事物有著幾分興趣，但是，很顯然，岳綺羅和張顯宗對他的善意足以打消他心中那些不大好的想法。

打發走了小丁貓，岳綺羅小小的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自己會越來越後悔，但是，說出去的話是收不回來的，她岳綺羅還不至於做一個無信之人。

「綺羅，萬事皆好，唯獨，我不想你不快樂，綺羅只要是綺羅便好，無需為我做出任何的改變。」事到如今，張顯宗也有些後悔了，小小的人兒小臉上帶著幾分委屈，只讓他的心揪作了一團，只恨不得自己能夠馬上出去，把人擁入懷中，好生安撫一番。

這麼想著，張顯宗不由得攥緊了小手，是他太過無用了，還讓綺羅為他如此傷神，真的是千不該萬不該了。

似乎是心中有所想，張顯宗都沒有注意到，體內那似乎凝固了的靈光竟然動了動，而他的身上也帶上了淺淺的熒光，自己的神魂竟然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從軍裝小紙人身上脫離了出來。

虛幻的身影就這麼在岳綺羅微微瞪大的眼眸面前漸漸的凝實，而當事人卻只是闔著眼眸神遊天外，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自己早已換了一片天地。

「張……顯宗……」岳綺羅看著面前和手中軍裝小紙人情態一般無二的張顯宗，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驚而失言，喊上張顯宗的名字都有些打阻。

恍惚間抬起頭，張顯宗這才發現他的視野的高度又變了，不由得低頭看了看，驚訝的伸出手握了握，這，是怎麼回事？

還未等張顯宗想明白，岳綺羅便繞過茶幾來到他的面前，探出小手摸了摸，觸手的感覺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別，這是沒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