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說的那個屬於她的生活是你以為的，還是她自己決定的？」輕聲嗤笑一聲，張顯宗直接點明了無心話中最大的漏洞，他早就看出來了，那個名為蘇桃的小女孩，很喜歡無心，走不走，對那個小姑娘來說，真的是一個沒有那麼多理智可以去判別的問題。

無心很想說，蘇桃還小，還不知道世事艱難，也不知道戰亂所代表的的意義，但是，這樣的話，在張顯宗的面前，他通通說不出來，他還記得，張顯宗曾經為了他的隱瞞狠狠訓斥過他，他也清楚，說到為在意的人著想，他也遠遠比不上張顯宗。

張顯宗見無心沒了話語，也有些無奈了，雖然說他最看不得的就是這個人這種以無聲應對一切的態度，但是，他也明白，他和無心，終究是兩個個體，他看不順眼的事情，也許，在無心看來，卻反而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見張顯宗都被無心弄得不說話了，岳綺羅不由得皺了皺眉，再一次點清楚事情之中的關鍵部分：「你若是不愛她，放她走倒也好；你若是愛她，趕她走便是愚蠢。」

無心聽了這話，抬眸看向岳綺羅，他自然是喜歡桃桃的，桃桃那麼好，他怎麼可能不喜歡了，可是，他又總是覺得自己不能和桃桃在一起，因為，他和她中間還隔了一些什麼東西，要說是什麼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不管如何，桃桃必須走！」思慮再三，無心還是覺得自己最初的決定最為合理，無論他喜不喜歡桃桃，都不會讓桃桃留在上海這個危險的地方，是的，桃桃的仇還沒有報，但是，他會為她報了這個仇的。

「真是固執！」岳綺羅等無心走了之後，不由得有些惱火，這個無心還真是不知好歹，等人走了，後悔都沒有用了。

張顯宗見自家的小夫人氣得小臉上都染上了淺淺的紅暈，只覺得可愛極了，連聲安慰道：「綺羅，是他不識好歹，何必為了這不領情的獃子生氣。」

岳綺羅見張顯宗少有的用了這般刻薄的話語，一下

將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拎過來，岳綺羅將手中的衣物直接丟給張顯宗，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身邊，算是給自己定下的懲罰畫上了一個句號，其實，她自己也不見得有多麼的生氣，只是，她就是喜歡偶爾小小的折騰一下張顯宗，看看她的小軍官憋屈的樣子。

張顯宗聽話的坐在了岳綺羅的身邊，試探了好幾下，這才大著膽子將人抱到了自己的懷中，然後窩心的幫岳綺羅揉揉有些發僵的後腰，低下頭，吻上岳綺羅頭頂可愛的發旋，這些天，他的記憶已經開始慢慢恢復到岳綺羅之前所說的那場分別的雪夜。

看著那灰色地帶的黑白色記憶漸漸的變成彩色的，一點一點讓他重溫，張顯宗好似真的變成了那個岳綺羅記憶之中的那個自己，求而不得，愛得卑微而低下。

但是，那個他，終究不是真正的他，既是當事者，也是旁觀者，張顯宗也算得上是旁觀了那一整場無望的愛情，正是因為是旁觀，所以他看清楚了，那個張顯宗所沒有看到的，岳綺羅的表情和眼神。

因為這一點的不同，張顯宗嘴角漸漸帶上了笑意，這場愛情，真的是無望的麼，他那固執的，傲嬌的愛人，其實，也回應了那份感情，不是麼？

在張顯宗看來，對於那個時候的岳綺羅來說，一句「我會保護你」比那所謂的給了無心的「我愛你」要更加難得，他的綺羅，其實是一個很自私，很愛美，很保命的人，卻在那場對話之中，絲毫不嫌棄他這個累贅，說出了「我會保護你」這般可愛的話語，那個張顯宗，死得不冤。

「綺羅，我愛你。」想著想著，張顯宗竟然就這麼被那剛剛在他的腦海之中被喚醒的記憶感動了，他小小的舒了一口氣，然後摟緊了岳綺羅，輕輕的說出了三個字的愛語。

「我知道。」雖然不知道張顯宗是受了什麼刺激，竟然就這麼無緣無故的向自己表白，但是，岳綺羅心下還是美滋滋的，她伸出小手握住張顯宗橫在她腰間的手臂，然後小小的哼了一聲，也回了三個字。

張顯宗先是微微一怔，而後便是笑出了聲，他輕輕側過頭，吻上岳綺羅的額發，心下暖暖的，他的綺羅，若是可以率直一些，就更好了。

雖然算是知道了一通雜務，但是，張顯宗和岳綺羅所達成的共識是，兩邊的事情他們都靜觀其變，畢竟，顧基人在哪兒誰也不知道，而蘇桃那裡，明顯的好事多磨，她的哥哥並沒有在那個本應該回來的客輪之上。

這日，有事一月一次的小聚會，還正正巧巧是在張宅舉行，張顯宗作為主家，便親自去了後廚，畢竟，近幾日，岳綺羅的胃口一直不怎麼好，往日喜歡的小蛋糕都吃膩了。

夜裡的時候，懷中的小美人突然鬧起來要吃餛飩，張顯宗好說歹說，軟硬兼施，總算是把鬧了脾氣的愛人安撫好，不過，也是以自己會親手給她做一次餛飩作為了代價。

在張宅，奴僕們都心知肚明，自家的先生看上去自帶一種冷冽淡漠的氣息，但是在夫人面前，一切的規則都失了效力，所以，自家先生出現在後廚，穿著價值不菲的三件套，挽著襯衫的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其實也不奇怪。

說是不奇怪，主廚在把精製小麥粉交給張顯宗之後，既是不敢，也是好奇，也沒有帶著一眾手下出去，而是排成了一個長隊，直直的站在廚房的一邊，守著這危險萬分的廚房。

可惜，後續的情況完全出乎廚師長的預料，張顯宗的手法和動作雖然帶著幾分生澀，但是明顯不是生手，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動作上那一點點的不自然也消失了。

小小的吃了一驚，廚房裡面的人都面面相覷了起來，他們看著從張顯宗手下擀出來的一個個薄厚均勻，大小幾乎一致的小麵皮，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家的先生，竟然是個會下廚的。

「顯宗呢？」先到了的小丁貓將自己的外衣和帽子給了女僕，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又側著頭細細查看岳綺羅垂下的髮絲，不由得皺了眉。

岳綺羅懨懨的斜倚在軟塌上，粉色的繡鞋就這麼擱在一個軟軟的靠墊之上：「被我打發去廚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