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逐漸變短，五點多天色就開始暗下來了，隨後彷彿是如同打翻了墨瓶一樣，藍黑藍黑的天空，偶爾有幾隻鳥飛過去，飛得很急，像是要去找地方過冬。

林疏下班後去買了些菜，突然想做山藥排骨湯，以前在家裡時，徐美琴常煲各種湯，裡面也會放上一些滋補的藥材，所以受她的影響，林疏自己搬出來住後，也有時會想念徐美琴煲湯的手藝，就打電話回去問她怎麼做，徐美琴就告訴他先放什麼，再放什麼，放多少水，煮多長時間。

一個人吃飯，總是有種孤獨感。林疏以前不理解日本人為什麼喜歡在吃飯前說一聲「我開動了」，又或是基督教徒在用晚餐前要禱告，他一個人生活久了，突然就明白了不過是一個生活的道理罷了，就算是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就算是一個人，也要好好生活。

而不是看著那把空椅子發獃。

晚上林疏吃完飯，收拾了房間，就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正好是七點半，徐美琴正躺在沙發上追一部最近流行的偶像劇，林疏不怎麼看電視，但是聽到徐美琴孜孜不倦地跟他討論女主在兩個男人之間到底應該選擇哪個時，他有些無語地也打開了電視，播到了正在放劇的電視台。

畫面正是兩個男的在為一個女的吵架。

林疏把電視調了靜音，聽著手機那頭傳來的音效還有徐美琴的實時有聲講解。覺得中年婦女的愛好也是需要子女多多包容的。

他問徐美琴要不要去哪裡旅遊，剛好最近是旅遊淡季，可以去看看山山水水。

徐美琴說：「你爸那人，只喜歡動筆桿子，讓他動動腳，跟要了他命似的。」

林疏的父親是以前是老師，又是書法協會的，退休後就經常和志同道合的老友們去各地的書法展覽逛逛，有時間就去教教國小生練字，因為他這協會的名頭，工資還很不錯，所以老人每天的日子過得算是很愜意，他是個和藹的父親，幾乎沒對林疏發過火，相對的，也不怎麼管林疏，只是從小對林疏寫字特別嚴格，林疏記得小時候，他寫字的力道控制不好，父親就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地教他怎麼寫。

他說「書必有神、氣、骨、肉、血，五者闕一，不為成書也。」

正因為林疏自己從小被要求要寫得一手工整的字，所以在看人時，也常常會下意識地去看這個人的字如何。

他教沈夏眠時，看到過沈夏眠寫的字，一手游刃有餘的瘦金體，一看就是從小練習的，他英文也寫得很好看，不是那種像搬磚一樣的死板或者是輕飄飄得沒有力度，很賞心悅目，就是寫得狗屁不通光看字也能糊弄幾分的那種。

徐美琴突然問道：「兒子，你今年27還是28了？」

林疏沒多想，回道：「27。」

徐美琴：「噢，我上次搓麻將的那個王阿姨，女兒今年25歲，剛從b市讀完研究所回來，長得也挺好看的，就希望能夠找個會讀書的男孩子——」

「媽，你是在給我相親？」

林疏沒忍住打斷了她。

「也不是，就提醒一下你，快30歲的人了，可以找女朋友了，別整天孤家寡人一個人呆著，看著也可憐巴巴的。」

徐美琴語氣裡帶著一種親媽特有的嫌棄。

「想喝個湯都要回家來讓你媽做，要是有個老婆，還用得著這麼麻煩嗎？」

「媽，現在女孩子，很多都不會做飯的。而且我自己會做，也不是為了喝湯去找個老婆吧……」

徐美琴聽出了林疏就是在自己兜圈子，也懶得聽他嘰里呱啦講話打擾自己看電視，就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有喜歡的女孩子，就早點帶回家來，我看電視了。」

就掛了。

林疏有些無奈地看著手機，他今年27，第一次見到沈夏眠的時候，才大二，那個時候，他也沒想過會喜歡上一個比自己小的男生，他曾經也想找一個溫順善良的女孩子，結婚生子。光是想想，就是令人羨慕的平淡美滿的一生。可是，他不能因為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人，就去欺騙別人欺騙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耗多久，感情也好，希望也好。總歸是要等到一滴不剩的時候，才能真正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