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燼提著東西站在院子外面張望，他其實是有些緊張的，不像其他在外遠歸的遊子可以高高興興的推開門，有迎接他的家人、抱著他訴說想念之情的父母，他都不知道自己回家是不是受歡迎。

他站在門口躊躇、猶豫了片刻，才試探性的開口叫了聲爸，探頭探腦的朝院子里走了幾步，緊張的連聲音都變了。

這時從屋子裡走出一個年紀有五十五歲的男人，男人的臉上都是皺紋，歲月似乎對他分外的不留情面，兩鬢頭髮以然全白，他佝僂著腰抽著根煙抬眼看了齊燼幾眼才招著手讓他兒子進屋，一邊走一邊聲音里都是不情願。

「今年過年怎麼回來了，你知道你媽那個人，你不在我還能少聽幾句嘮叨，你回來肯定沒玩沒了。」

沒有喜悅也沒有高興，這麼平平淡淡的一句抱怨在齊燼的意料之中，他提著東西趕忙跟了進去，沒有接話反而繞開話題從他拿著的年貨中翻找出他給他爸買的衣服。

「爸，這是給您買的新年衣服，去試試，可暖和了，這兩年冬天冷，您身子骨不太好得注意保暖。」

齊燼他爸齊國華看了一眼衣服絲毫沒有要試的樣子，反而開口訓斥著齊燼：「買買買就知道買！你弟弟結婚的錢你拿回來了沒有？沒有禮錢和買房的錢你弟弟就得打一輩子光棍知不知道！有著閑錢還不如攢著給你弟弟！」

齊國華眉頭皺成一個川字，將手中的煙丟進一個裝了一點水的飲料瓶子中，這個瓶子已經塞了一多半的煙頭，下面的水都被泡成了黃色，齊國華的煙癮很大，這些煙頭都是他昨天和今天抽的。

肖忱烽從踏進齊燼的家門開始，齊國華就當沒看見這個人，懶都懶的和齊燼帶回來的朋友說話，更不用說問幾句客套話有沒有吃了午飯，他爸從見到齊燼開始就滿臉的不高興，要不是他這個兒子沒出息，他就不不會被鄰居們恥笑，不會在家裡親戚面前抬不起頭。

齊國華正說著話，齊燼的後媽竇麗婷從屋外走了進來，她正好到隔壁鄰居那邊閑聊去了，聽人說自己拿大兒子回來了，這才回了家，她張口第一句並不是問齊燼一路上是不是辛苦了，而是要錢。

「你爸說的沒錯，你弟弟結婚用的禮錢，縣裡面買房用的錢你都準備好了沒有？這事兒我可是早早的和你說了，別又像上次一樣你爸躺在醫院打你電話不接，事後說手機壞了，我就問給你發的十幾天簡訊、消息都受到了吧？」

齊燼笑笑他也沒有解釋，其實就算解釋了也沒有人信他，上次他爸摔傷住院沒接到電話是因為齊燼賣酒的時候不小心得罪了人，被堵在巷子里揍了一頓，手機也被摔壞了。其實像他這樣沒背景、沒靠山的人，只要客人心情不好，總有理由找他們的麻煩，可為了混日子，齊燼吞下了很多不得已。

他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了過去說道：「媽，您說這事的時候確實有些遲，我一下子也掙不了那麼多錢，前些日子不是給您打過一筆錢嗎？這是這半年掙下的，裡面有八萬塊錢，您先拿著。」

「八萬塊？！」竇麗婷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尖細的嗓子完全是將這三個字吼出來的，「八萬塊夠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弟弟要去媳婦兒，媳婦兒要多少彩禮錢？十二萬，你這才八萬塊，還不說請親戚朋友喝酒吃飯、婚紗照、出去旅遊的錢，這些你都想過嗎？真不知道這些年你再外面掙了個什麼錢。」

肖忱烽聽到這些話很不是滋味兒，從進家門到現在十分鐘的時間，這兩口子張嘴閉嘴都是他弟弟的婚事，根本沒有問過一句齊燼在外面討生活容不容易，只有他知道齊燼一整天只睡那麼幾個小時，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打工兼職。

他為齊燼感到有些不值得，這麼辛苦卻供養了一群吸血鬼。

「他弟弟的婚事他自己不應該負擔一部分的開支嗎？」肖忱烽開口說道。

竇麗婷白了他一眼說話倒是客氣了，但是言語間不乏對齊燼的冷嘲熱諷：「他是哥哥，他是哥哥啊，這可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弟弟的婚事就是他的事，再說他弟弟年紀還小，才二十二歲，懂什麼？」

齊燼偷偷地扯了扯肖忱烽的袖子示意讓他別再說了，這才將對方沒接過去的卡放在桌子上說道：「剩下的錢我會想辦法的，但是買房子的錢我實在拿不出來，七十萬我不吃不喝也得攢個十幾年，這……」

「養你這麼大有什麼用！白吃白喝這麼久，家裡有點事要點錢都這麼難，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嫁給你爹，嫁給誰不是過好日子，嫁到這裡不僅給你們齊家傳宗接代，還要照顧這一家老小，我的命苦啊！」

正當竇麗婷罵罵咧咧的時候她的女兒、齊燼的妹妹齊月走了出來，有點不開心的說道：「媽，我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們能不能別老這麼說他，再說我二哥的婚事憑什麼我大哥要給他負責，自己麥田正事不幹還想娶媳婦兒，這不是禍害別人家的姑娘嗎？」

「你懂什麼？你二哥是要給齊家續香火的，養你上大學可不是讓你回來頂撞你媽的！」

齊月不耐煩的拉著齊燼趕忙走了，她可不想聽她媽嘮嘮叨叨，一嘮叨起來就沒玩沒了，好像誰都欠她的似的。

肖忱烽跟在齊燼身後，他一直盯著齊燼的背影，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他那麼節儉、摳門又愛財，誰不想生活的有滋有味，可齊燼肩膀上擔著的是一個家。

齊月從屋子裡走出去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他哥後面的肖忱烽，太帥了，簡直比電視上的電影明星都帥，這要是在他們大學，保準是校草級別，她拉著齊燼從堂屋出來的時候餘光不時朝身後瞟著，臉色羞紅的問著她哥。

「哥，後面那個大帥哥是你朋友嗎？」

「嗯，對，他家出了點兒事兒，我就想著帶他回家過個年，」齊燼瞧著小妹那激動的樣子笑著繼續說道，「口水都流出來了。」

齊月慌忙擦了擦才發現齊燼是騙他的，瞪了他一眼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