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是兩個年輕的男人，那個女孩子沒有嫌疑，已經去掉了。

剩下的兩個年輕人，一個送快遞的，穿著工作服，戴著一個鴨舌帽，身材並不高，但不瘦弱，微微的駝背。另一個則是送外賣的，鬆鬆垮垮的黃色送餐服，整個人很瘦小，看上去很憔悴，肩膀上還戴著黑色的小布塊，上面還綉著燙金色的「奠」字。

快遞員的同事說，快遞員平日里都是很靠譜的一個人，也很合群。

聽外賣員的老闆說，這個小夥子雖然看上去瘦小，但是精神很好，特別陽光，平時做事也很積極。

宋宥一先讓那個快遞員到了審訊室。

「九月十二號那天，你有沒有到過南山公寓？」

快遞員點點頭。

「去幹什麼？」

「那天我休息，去找我女朋友。」

「什麼時候去的？」

「早上九點多。」

「什麼時候回的？」

「晚上九點左右吧。」

「幹什麼了？」

「就是……」快遞員難為情的支支吾吾。「打打遊戲，幹點事情……」

宋宥一盯著快遞員的眼睛。

「認識陳東？」

「認識。」快遞員點頭。

「你爸被他打斷腿了。」

「恩。」

「恨他？」

「……恩。」像是用了很大的決心和力氣，快遞員用力的說。

「所以要殺了他，殺了那個人渣？」

「……」快遞員驚愕的抬起頭。「不是的。」

宋宥一眯起眼睛，看上去更加深不可測。

「我沒有殺人，不是我！」快遞員激動的脖子都紅了。

宋宥一點點頭。

「你可以出去了，今天還有工作吧。」

快遞員驚訝的盯著宋宥一。宋宥一面無表情的指了指他身上的手機，上面有幾條簡訊。

可是快遞員開了靜音，手機也一直放在褲袋裡。

宋宥一觀察著快遞員驚訝的表情，像是在警告著快遞員——別對我撒謊。

穿著長袖外賣員走進來，坐在他的對面。

「母親兩個禮拜前死了。」宋宥一淡淡的說。

「……恩。」對面的人憔悴的回答，有氣無力的。

「是因為陳東。」

外賣員抬起頭，充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宋宥一。

「就是因為那個人渣——」外賣員咬牙切齒的說。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

「是的。」外賣員的表情很詭異。「他活該！」

「恩。」宋宥一平靜的說。「那麼他的女兒呢？也該死嗎？」

「……」外賣員突然不說話了。

宋宥一皺了皺眉。

「宋宥一，」武淑說。「那個外賣員根本就不是監控里那種體型的，你還不如把他放了呢。」

宋宥一沒回答。

「這兩個人都給陳東他們家送過外賣和快遞，所以很有嫌疑。」宋宥一突然說。「另外的三個合夥人也有一定的動機，但是證據不足。」

「啊？」武淑覺得有點更不上頻道。

宋宥一又陷入了沉默。

「哦，宋宥一，你要的東西。」朱敬川把自己的隨身碟遞給他。

宋宥一打開，裡面是幾段錄像和照片，一點開，就發出了那種不可言書的聲音……

宋宥一全程面無表情的看完，恩，三個合夥的人都有的。

「這也太狠了，怪不得……」朱敬川嘖嘖的說。「應該是陳東故意把幾個女孩子送過去，然後趁機拍下來的。」

宋宥一點點頭。

「但是為了這點東西，不可能用這麼殘忍的手法。」宋宥一把隨身碟一把拔了下來。

「……你……有沒有先按安全退出隨身碟？」朱敬川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寶貝。

「沒有。」宋宥一理直氣壯的說。

宋宥一覺得腦海里的那個人越來越清晰。

不一定是熟人，那個人也許是一個送餐員，也許是快遞員，那個人敲門，陳東開了門……

體型對的上的有不在場證據，恩恩怨怨太多太複雜……

「宋宥一？」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聲把宋宥一帶回現實。

「恩？」宋宥一抬起頭，簡左安站在他的面前，有些驚。

「辦公室在對面。」簡左安靜靜的說。「這裡是解剖室。」

「恩，哦。」宋宥一轉身就打算走，但是他的手一碰到門把就停了下來。

「簡左安。」

「恩？」

「你能幫我弄到那些嫌疑人的病歷嗎？」

「這個，我盡量。」簡左安回答。

宋宥一點點頭，走出了門。

「只有那個快遞員的病歷比較特殊，他有尿毒症，腎功能衰竭，但是並沒有到醫院去進行血透。」簡左安拿著報告。

宋宥一點點頭。

「武淑。」宋宥一說了一聲。

「恩？」武淑嘴裡還含著一顆糖。

「之前叫到局裡的那個外賣員，把他帶回來。」

「可是……他的體型根本就不符合啊。」武淑嘀咕了幾句。「根本就不可能是……」

「背包。」宋宥一又開始摩擦自己的手指。

「啊？」

「外賣員是背著包去的，他把包藏在自己的衣服下面，所以體型看上去會臃腫。行兇之後，他把衣服都裝進了包里，才逃脫的。」宋宥一解釋。

武淑聽著，覺得有點玄乎，但是不管怎麼樣，把人帶回來就對了是吧。

外賣員的家在比較偏僻的出租房，裡面就像是80年代的時候的場景。

唯一不同的，就是在卧室裡面的一台巨大的機器。

血透儀器。

針管，酒精燈，透析儀，灰敗的房間里藏著這樣的儀器。看上去很簡陋，像是自己拼裝的。

有一個黑色的包，裡面裝著監控里的帽子和衣服。

還有一股濃濃的酒精的味道。

「濃縮劣質的白酒，提取乙醚。很聰明。為人謹慎，但是心態有病態扭曲，身體上應該有某些器官有疾病，所以才會有攪爛屍體器官的行為。平時看上去肯定沒有什麼問題，相反，可能還相當的積極陽光。」

宋宥一在紙上寫下心理側寫。

「社會地位低下，熟悉南山公寓的構造。身體強健，平時應該經常鍛煉，確切的，可能是做力氣活的。殘忍，卻具有不確定性和猶豫，弗洛伊德童年創傷。應該是生活在破碎或是壓抑的家庭里。」

宋宥一停下筆，想了一下。

「近期經受了較大的情緒波動。」

然後，宋宥一在兇手一欄中寫下了外賣員的名字。

外賣員被帶回來的時候，長袖被撩開，靜脈處露出密密麻麻的針孔。

「那個女孩子，也該死嗎？」宋宥一盯著他的眼睛。

外賣員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我沒想殺她的。」外賣員輕輕說。「誰叫她回來的不是時候呢。」

「你怎麼知道他們的作息時間的？」

「我送外賣給他們家，當然能知道。」外賣員微笑著，充滿血絲的眼睛有些紅。「他們活該。憑什麼他們能好好的活著，憑什麼？

宋宥一徑直走過了他的身邊。

「警察先生。」外賣員喊了一聲。宋宥一停下來。

「廠子停辦了吧？」

「恩。」

外賣員牽強的扯動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謝謝。」

用輕的聽不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