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自己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宋宥一，原來自己是見過顏佑辰。簡左安想著。

顏佑辰已經是北京協和醫科大學的大四學生。自己曾經和顏佑辰一個高中，也許是優秀畢業生返校演講的時候，儘管自己並沒有演講，但是自己見過他，那個問自己怎樣才能考進醫科大學的顏佑辰。

簡左安提著一袋東西，走回辦公室。

武淑看了簡左安一眼，驚喜的說「啊呀，簡左安，你買喝的了。」

簡左安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摘下口罩，喘了幾口氣。

武淑自覺的抓起幾瓶喝的。「這是朱敬川的，這是郭隊的，這個是你自己的……」武淑把每瓶東西放在每個人的桌子上。

「這是？」武淑有點困惑的看著那瓶橙汁，據她所知，這裡沒有喜歡喝這個的人。還有那瓶布丁。

簡左安輕輕的把這兩瓶東西放在宋宥一的桌角。

「給你的。」簡左安淡淡的說。「這個，是你哥哥給你的。」

宋宥一原本平靜的表情瞬間變成了驚愕。

簡左安原本還在猜想，宋宥一是不是和自己哥哥並不是很要好，否則怎麼會連回來了都不說一聲。宋宥一現在的反應，也算是驗證了簡左安之前的猜測。

「給他回一條信息吧。」簡左安壓低了聲音，這是顏佑辰拜託他幫忙的事情。

宋宥一的眼睛裡一下子變得很寒冷，像是氣溫極具下降的嚴冬，堅硬的失望似乎下一秒就會粉碎成冰錐。

「這和你沒關係。」宋宥一用很輕卻很用力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回答。

宋宥一站起來，沉默了一會，然後慢慢的說：「別說出去。」

簡左安楞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簡左安抬頭看著宋宥一的眼睛。

「他很關心你……」

「到此為止。」宋宥一的聲音里不帶絲毫的溫度，像是一種威脅。

然後宋宥一向前走了幾步，卻又輕輕的退了回來。

「謝謝你的果汁。」仍舊是很敷衍的一句話。

簡左安有些驚愕的抬起頭，只看到了宋宥一關上門的一瞬間。

這個人真的很奇怪。為什麼每次都要那麼機械化的說謝謝？每次上菜的時候也是，收下別人的東西也是，那種刻意的禮貌是一種疏遠。

或者說，是一種程式化的麻木。

簡左安雙手十指相扣著，右手大拇指反覆上下的點著自己的另一隻手的虎口附近。這是他的一個習慣性的小動作，每次思考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的做。

但是自己今天也的確是有些多管閑事了。簡左安自我反省著。

也許是因為自己也是哥哥的原因，簡左安比較能理解顏佑辰的心情。

我努力的想要了解你，卻被你一次次拒之門外的失落和無力感。

宋宥一回到家，把門關上，從包里拿出了那瓶橙汁和布丁。

他輕輕的把布丁放在桌子上，反覆把玩著那厚厚的玻璃瓶。

自己的確是一點都沒有變過。童年的喜好也好，過去處事的方式也好。

一點都沒有變過。

宋宥一打開布丁的蓋子。

他想那應該是甜的才對，可是這一次，他卻嘗不出任何的味道。

宋宥一有些困惑，但是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知道答案的，關於食之無味的原因。

以前的自己，應該是知道答案的。

宋宥一把已經空了的布丁瓶洗幹凈，像是一個孩子一樣，把瓶子放在左眼前面。透過厚厚的玻璃折射，所有的光影都變得光怪陸離，模糊的顏色混雜在一起，如同倒翻了的顏料瓶。

曾經有人告訴過他，透過玻璃瓶，可以看見另一個世界。

「因為玻璃瓶裡面是帶著靈魂的啊。」那個人是這樣說的。

宋宥一把蓋子蓋回布丁瓶上，然後把瓶子輕輕的放到了衛生間的玻璃前面。

那麼這個瓶子里的靈魂，是否帶著你的指紋呢。

晚上九點二十三分三十六秒。

宋宥一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他轉過頭去，打開手機。熒幕永遠是初始化的圖片，數據新的就像是剛剛才買的一樣。通話記錄里，一共就只有個位數的聯繫人。

今天還是沒有收到電話呢。

宋宥一有些失落的關上手機。那個布丁瓶的影子怎麼也揮之不去。

那個電話，宋宥一等了太久了。

反正也不會有人找自己的。宋宥一這樣想著，卻還是沒有關機。

黑暗裡，沒有聲音。

簡左安坐在床沿，給家裡打電話。

「喂？」一個中年的清冷的男聲傳來。

「爸，」簡左安的聲音永遠都很輕。「文舟最近怎麼樣？」

「最近一直在學校補課，高三補課可以住宿，他就沒回來。」

「……還是之前那個寢室嗎？」簡左安問。

「恩。」

沉默了一會兒，對面的聲音慢慢的傳來：「最近身體還好嗎？霧霾挺嚴重的。」

「最近還好，我戴口罩了。」

「自己注意一點，過兩天冷空氣來了，你自己多穿點衣服，當心氣管著涼。」

「恩。」簡左安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用力，有些泛白。「爸，你也是。」

「……那就這樣吧，掛了。」

「恩。」簡左安聽到對面掛斷電話之後，才把聽筒從自己的耳邊慢慢拿下。

他打開了手機的通訊錄，「弟弟 寢室」這個名字就在最上面，他點進去，修長的手指卻停頓在了撥通鍵的上面。

文舟一定會生氣的吧，這個時候打過去。

簡左安最終還是關上了手機。

簡左安把自己扔到床上，對著天花板發獃。

迷迷糊糊之間，耳邊又傳來了遙遠卻清晰的滴水聲。

一滴，兩滴……

他用手輕輕的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有點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