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宥一閉上眼睛，揉了揉幹澀的眼球，想要休息一會兒。

有點難受。

刺痛的感覺，宋宥一想著。

恍然之間，耳邊忽然傳來一句遙遠的呼喚。「宋宥一。」

宋宥一猛地睜開眼睛，身邊卻什麼都沒有。

幻覺嗎……

他覺得胃裡開始有燒灼的感覺了，疼痛感越來越清晰強烈，就好像燎原的烈火灼傷了胃壁，腹腔里開始慢慢收縮，帶著壓迫感，擠壓著胃部的神經末梢。

真疼啊。

宋宥一捂著自己的腹腔左邊，企圖讓胃壁的收縮緩解，但卻無濟於事。

他閉上眼睛，想要不去思考自己所接收到的疼痛感，奈何自己的感官就如嗅覺般的靈敏，跟本就不能做到自欺欺人。

胃病的藥放在家裡了，根本就沒有帶來。宋宥一覺得自己應該是做了一個很愚蠢的事情。

忍耐一下。宋宥一閉上眼睛，想讓自己的大腦放空。

燒灼感和收縮的疼痛讓大腦也不再如之前那樣清晰，腦海里變得混沌，眼前有了些猩紅的光點。

宋宥一開始翻箱倒櫃，企圖找到一些殘留下的可以果腹的食物，但是很遺憾，什麼都沒有。

早知道就不要老是忘記吃飯了。現在下去買點東西應該還來得及……

但是宋宥一併不想下樓，胃痛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做。

宋宥一把身體盡量的蜷縮了一些，企圖緩解一下自己的疼痛。雖然動作看上去有些可笑，但是效果挺好的，這是他胃疼了這麼多年得出的經驗。

「……胃疼嗎？」簡左安看著宋宥一，輕輕的問。

「……嗯。」宋宥一哼哼了一聲，沉悶的語調。

「是經常性的？」簡左安又問。

「嗯。」

「有去檢查過嗎？」

「沒。」

「你是不是經常不吃飯？」

「嗯。」

這一通問下來，簡左安已經大概知道宋宥一胃疼的原因了。

「自己有藥嗎？」

「嗯。沒帶。」

簡左安絕對沒有見過這種明明有胃病出門還理直氣壯不帶藥的人。

簡左安在自己的櫃子里翻了一下，拿出一包餅幹，輕輕的放在宋宥一的桌子上。

「先墊著肚子，多喝熱水，記得要按時吃飯。」簡左安用一種專業性的語氣說。

跟醫生說的一模一樣。

「你以前是醫生。」宋宥一用肯定的語氣說。

簡左安楞了一下，含糊的說了一句「嗯……不。」

宋宥一也沒有打算再深究下去，只是默默的開始啃起了餅幹。

簡左安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太過於殷勤了些。

明明平常的自己不是這樣的。

也許是本能的反應，畢竟是自己的同事，這樣的關心也是正常的吧？

簡左安這樣想著。

絕對不是因為那種理由吧……

傍晚的時候，宋宥一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去秦木安。

要不還是不去了吧……

結果就接到了秦木安的電話。

「宥一，」對面的聲音有些沙啞。「你還不知道我們新家的位置吧？讓簡左安帶你來吧。」

「嗯……嗯。」宋宥一遲疑了一下，沒來得及拒絕。

算了。

宋宥一把手機收進包里，一抬頭，對上了簡左安深栗色的眸子。

「走吧。」簡左安淡淡的說。

宋宥一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理由拒絕。

昏暗。

漸漸暗淡的夜色。

樹葉的剪影稀疏的投射在柏油馬路上，路邊的燈已經亮起來了，一輛接著一輛的車子行動緩慢，紅白交錯的光影讓人覺得有些恍惚。

宋宥一輕輕的嗅了嗅車內封閉的空氣，熏香的氣味慢慢的沉澱，剝離，又混合在一起，像是寺廟裡虔誠的香火，卻並不濃郁。若有若無，縹緲虛無，像是不存在，卻又真真切切的充斥著整個空間。

那是一種浸入的溫柔，絲絲縷縷，透過擴散作用蔓延進每個細胞，如同溺水，卻讓人甘心沉淪在這股催眠的香氣里。

宋宥一半眯起眼睛，像是一隻慵懶的貓。

窗外，剩下模糊的光斑。

秦木安確實搬了家，還挺遠的，又遇到了堵車，到的時間晚了一點。

墨綠色的大門，上面沒有張貼任何喜慶的福字或是對聯，只是幹幹凈凈的，像是剛剛買來的模樣。

也許，快樂的顏色太過耀眼，會刺痛心臟。宋宥一想著，想要敲門的手卻停留在了半空。

是猶豫。

簡左安有些奇怪，拖拖拉拉並不是宋宥一的風格。

是胃疼嗎？

宋宥一抬起頭，還是敲響了門。

「師傅。」簡左安帶著一袋路上買的水果，語氣變得溫和了很多。

不同於平時的冷漠和隔閡，現在的簡左安是卸下來防備的。

宋宥一則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是在壓抑著什麼一樣。

「宥一，你回來了。」秦木安的妻子，一個溫和的中年女人笑著說。一如往常的溫柔，只是眼角的皺紋加深了不少。「長高了好多啊。」

「阿姨……」宋宥一隻是低聲的說了一聲。

「趕緊坐下吃飯吧。」阿姨微笑著說。

宋宥一的神情看上去很僵硬。相比之下，簡左安就放鬆了很多，神情自如的和秦木安聊著最近的案子。

「宥一，怎麼了？」阿姨關切的問。「不和你胃口嗎？」

「嗯……？沒。」宋宥一怔了一下。

「是嗎？」阿姨微笑了一下。「那就多吃一點。」

宋宥一點點頭。

「宥一。」秦木安忽然說。

宋宥一抬起頭。

「你覺得這個案子怎麼樣呢？」

宋宥一放下筷子，思考了一下。

「兇手，有戀童癖，單身，有單人公寓。容易得到青春期孩子的信任，應該是有個人魅力，喜歡和孩子待在一起。但是和同齡人相比可能比較孤僻偏執，同齡朋友較少。追求完美，而且並不是隨意的殺人，而是有一套正在慢慢升級的程式化殺人方案。5是兇手一個重要的數字。」宋宥一淡淡的說。

「嗯。」秦木安笑眯眯的點點頭。

真的成長了不少。在原本的縝密推理的框架上，加上了對於細節和總體的把握。這個孩子的成長速度，可真是了不起。

「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和你的推測差不了多少。但是這絕對不是一個短期可以偵破的案子，你要有心理準備。」秦木安不緊不慢的說。

宋宥一點點頭，又陷入了沉默。

心口，有點疼。

上次這樣說著案子的時候，已經是五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