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清醒的瘋子，最真實的癔症。這種癥狀，和自己是何其的類似。

宋宥一揉了揉自己的眉間。

頑固到偏執的瘋子。

宋宥一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體，雙腿有些腫脹發麻，頭也因為一瞬間的站起而變得昏沉。

簡左安下意識的後退了些。

宋宥一抓起桌子上的資料，看似隨意的翻了翻。密密麻麻的五號字體，卻只有有限的信息量。

或許宋宥一更想知道的，是兇手的活動區域。

「……死者的傷口裡有微量的不溶物小顆粒，初步判定是石灰和金屬殘渣，屍體表面還帶有微量的他人的血液。有真菌寄生在皮膚處……」

宋宥一的眼睛停留在這幾行字上面。

「……少量的屍體皮膚上還有粗纖維捆綁的痕跡，直徑一厘米左右……」

宋宥一在大腦中快速的盤算了起來。儘管他是個路痴，但對於一些比較特殊的地方還是多少有些記憶的。這附近，有一個潮濕的地下室，並且比較隱蔽的，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不只一點點。

他想的沒錯，這場三人的對弈，兇手和自己確實是勢均力敵，但兇手畢竟不是醫學專業的，多多少少還是會在發狂的狀態下殘留下一些細碎的錯誤。而簡左安的天賦，一方面就在於他不會遺漏任何的細節。

痕跡鑒定科的報告還沒有交，宋宥一看了看牆上的鐘。

兇手以五天為一個期限，殺人分屍。偏好囚禁折磨受害者。可能是偏執狂。所有的行動都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所以不會經常在公共場合露面。

「這附近，有符合情況的地下室或是廢棄建築嗎？」宋宥一看似漫不經心的問。簡左安深思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知道。」

宋宥一點點頭，似乎並不是很在意簡左安的回答。

「把地圖拿過來。」宋宥一合上報告，走到白板前，打開了黑筆的筆蓋。

辦公室里也沒有其他人了，武淑和朱敬川去調監控了，郭林也出去辦事了。簡左安只好把偌大的地圖拿了過去。宋宥一隨意的接過，低聲道了一句「謝謝」，就用磁鐵把地圖貼在了白板上。

宋宥一的筆尖滑動，留下一串流利連貫的墨跡。宋宥一的中文寫的並不好看，但英文字母和數字卻看上去十分順眼流暢。尤其是他寫的很有條理性，字雖然有點小，卻給人一種井井有條的舒適感。

根據屍體的死亡時間，分解屍體所需要的最短時間，按照一般的開車速度，算上街區紅綠燈的等待時間，取一個平均值，在地圖上以屍體發現的地方為圓心，畫出了一個圓形。宋宥一在旁邊標註了一筆——汽車代步。

然後以此類推，就是機車，電瓶車，腳踏車和機率最小的步行。

不一會，地圖上就出現了幾個大小不同、顏色不同的圓圈。

宋宥一搓了搓手指，沉默了一會，又抬起手臂，在地圖上圈圈畫畫，折騰了好一會。他不時的在板上列出很多複雜的公式，很快的，白板就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片。

簡左安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摘下口罩，抿了一口保溫杯里溫水，潤了潤自己的喉嚨。

不得不說，宋宥一的計算速度真的堪比人體計算機。宋宥一蓋上筆蓋，瀟灑的像個利劍入鞘的俠客。

所有的路線都被標上了號碼，對應著所需要的時間。每一個監控的點都被描了出來，上邊標記著要找的時間段。

得，這麼一來，減少了不少工作量。

宋宥一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沒有高興，沒有滿足，也沒有無奈或是煩躁。

越是波瀾不驚的，也是沒法看清。

「監控調來了。」武淑推開門，聲音裡帶著倦意。

「分別把這些監控的這部分時間段的監控給我。」宋宥一指了指地圖上密密麻麻的標記，說。

武淑覺得看到這一白板的數字字母就頭大。

「好的。」朱敬川倒是好脾氣的答應了下來。武淑剛想要說些什麼，朱敬川就微笑著說：「快到飯點了，武淑，要不麻煩你去買點吃的吧。」

武淑等的就是這一句。

「好，那你們要吃什麼？」武淑又恢復了平時元氣滿滿的樣子。

「和以前一樣，雞排飯。」朱敬川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了下來，溫和的回答，帶著撩動人心的溫柔笑意。

「簡左安，一份水煮白菜和白飯，要少油的？」武淑問。

簡左安蓋上保溫杯的蓋子，戴上口罩，點點頭。口腔里還有水溫，感覺很舒服。

「那……宋宥一？」

「不用了。」宋宥一連看都不看武淑一眼就說。

簡左安皺了皺眉，這個胃病患者又打算不吃飯，一定要等到胃疼嗎？

宋宥一卻早已投入了翻看側寫案件中去了。

算了，還是不要管別人的事好了。

保持距離，不接受不靠近不拒絕。這是簡左安處事的方式。

窗外，墨色剪影般的樹影搖晃，幾隻鳥雀鳴叫著，鑽進天空，倏忽不見。

等到武淑買飯回來的時候，郭林也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開飯了開飯了。」武淑舉起手裡滿滿噹噹的袋子，笑著說。

「我有份嗎？」郭林笑著問。

「當然了。」武淑笑嘻嘻的把一份熱氣騰騰的大排飯遞了過去。

「好香啊。」朱敬川挪動了一下自己的椅子，笑著說。

宋宥一還在盯著電腦熒幕，看著監控。武淑有些無奈。

「宋宥一！」

宋宥一眨了眨眼睛表示收到。

「給你買了一份大排，吃完再幹活。」

宋宥一「嗯」了一聲，眼睛還是沒有離開熒幕。

武淑本來還想叫的，但簡左安對武淑遞了一個眼神，讓她別叫了。

畢竟宋宥一和他一樣，一旦做了，就要做好才能做別的。

等到看完監控，飯都已經涼透了。宋宥一倒也不在意，大口大口的把自己的飯解決了。

「這樣吃對胃不好。」簡左安倒水的時候，路過他的身邊，輕聲低語。

「嗯。」宋宥一悶哼一聲，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那一輛尾號是8993K的黑色奧迪注意一下。」宋宥一對朱敬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