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宥一剛拿起鑰匙，盯著顯示器，反手就是一把抓住了閆瑞的拳頭。宋宥一把手一轉，閆瑞的胳膊就發出了咯吱咯吱的響聲。

「別跟我耍小把戲。」宋宥一猛地一回頭，把閆瑞的手臂往後用力一掰，閆瑞的手瞬間就無力的垂落了。

脫臼。

「有意思。」閆瑞的眼睛裡閃著瘋狂的光，臉都變成了微紅的顏色。「還是失算了啊。」

宋宥一冷冷的瞥了半跪的閆瑞一眼，打開了門。簡左安低著頭，眼睛半眯著，頹廢的坐在床沿。

滴水聲隨著宋宥一的動作夏然而止，播放著錄音的音響被一腳踢飛，砸在牆上，變成碎裂的空殼。

簡左安緩緩的抬起頭，渾濁木訥的眸子對上了宋宥一的憤怒。

鐵鏈被粗暴的扔到了房間的角落，發出錚錚的響聲，像是呻吟。

宋宥一有些煩躁的揉了揉後腦勺，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也沒有說出一個字。

簡左安的意識現在並不清醒，像是睡夢中朦朧的目光，磨去了平時的警惕，剩下的只有疼痛的柔軟。

宋宥一鬆了一口氣，困，疲倦，胃裡燒灼的疼痛在那一刻瞬間的回到了大腦，疼，全世界疼的只剩下了白色的繃緊的疼痛。

深呼吸，抽動了肺部痙攣的神經和血肉，宋宥一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閉上眼睛。

緩慢的吐出一口污濁的熱氣，宋宥一讓自己保持冷靜。

「走。」宋宥一吐出一個字，簡左安卻仍沒有動靜。

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握住了簡左安的手腕。被勒出血痕的手腕很冰，手腕在他的手裡顯得有些瘦而無力。

宋宥一覺得哪裡不太對勁，順手摸了摸簡左安的額頭。

是滾燙的。

其實簡左安並不重，但宋宥一已經很多天沒有休息了，渾身發疼，以至於把簡左安背出地下室花了他十幾分鐘的時間。

等到終於到門外的時候，宋宥一已經可以感覺到有冰冷的汗刺入了自己的肌膚。

背上的人體溫升高，像個布偶，任由宋宥一擺弄。宋宥一看了看背上人緊閉的雙眼，估摸著簡左安已經睡著了。

外面的雨已經下得很大，秋天的雨水總是帶著冰晶的寒冷砭骨。地面的水潭渾濁的倒影著燈火闌珊，細而刺骨的寒冷順著雨水擴散進他滾燙的生命。宋宥一吐出一口白色的霧氣，耳朵里有銳利的耳鳴叫囂。

雨滴的聲音單調，反反覆復重複著怎樣孤獨的字句，覆蓋了雨幕煙雨之下的燈光昏黃，濕潤了壓抑不安之下的多少吟唱。

宋宥一沒有把背上熟睡的人叫醒，而是停留在入口的一塊塑料擋板之下。空氣的冰冷愈發顯得內髒的滾燙，迷離的視線里，時間都凝固成了煙雨。恍惚之間的，意識不清的空白大腦里，只剩下了許久前的一個灰暗片段，畫面因為反覆的回憶而洗的清晰，連記憶里的溫度，都真實得可以觸及。

「……雨……」宋宥一閉上眼睛含糊的默念，用嘶啞的聲音，帶著極度虔誠的純凈。

警笛劃破厚厚的雲層，許多的人踏碎了腳下的水霧，在單調機械的背景聲中顯得忙亂。

忘記是誰把簡左安從他的背上卸下，救護車飛馳而去。現場勘查小組陸陸續續進入了入口，所有人都很忙。

他游離於穿著警服的人群之外，拖著僵硬的身體，悄無聲息的消失在霧氣里。

簡左安被送去了醫院，檢查之後，醫生說並無大礙，只是一直被注射了致幻乏力的藥物，身體不適才會發燒，藥物本身並不致命，也沒什麼特別大的損傷，只需要休息，把體內的殘留藥物排出去就好。

「大概要多久？」武淑問。

「最遲一個月就好，也不是什麼大問題。」醫生想了想，補充說。「不過可能還需要心理醫生來看看才好。」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這次檢查是簡主任親自做的。」

「簡左安的父親？」武淑問。

醫生點點頭，就離開了。

「不過話說回來，」朱敬川緩緩說。「宋宥一呢？」

是宋宥一發給自己郵件的，可是宋宥一呢？

現場太混亂，他們只顧著簡左安的情況，卻徹底忽略了救回簡左安的那個人。

武淑咬著嘴唇，四周環顧。

沒有。

宋宥一唯一留下的電話也是關機的狀態。

眼前的東西都是模糊的，大理石地板反射的燈光刺痛了他幹澀的雙眼，生理鹽水浸潤了他的眼球。

渾身肌肉都用不上力，關節僵硬。汗和雨在他的皮膚上分層，慢慢擴散進他的身體，寒意砭骨，刺得他頭疼。

濕冷的愚鈍的痛覺。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撞在對面的牆壁上，混沌的大腦像塞了進水的棉花一樣，已經無力思考了。宋宥一踉蹌著，勉強走進了自己的家。

走到客廳的時候，他再也撐不住睏倦來襲，躺在了沙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