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前，要不要先去吃飯？」在返程的車上，朱敬川問。

「好啊。」武淑一邊刷著手機一邊回答。

「我……」宋宥一剛想要拒絕，簡左安就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胃會壞掉的。」

宋宥一把接下來的半句話咽回肚子里去，只能作罷。

街上人來人往，路邊送外賣的小哥正在查看訂單，也有違規停車的被貼了罰單的車主在和交警交涉。每天都是相似的事件，在不同的主角身上上演。

平凡的，就好像不會有命案的發生。

宋宥一眨了眨眼，視線聚焦在很遠的某一處。

灰色的。

滿街都是灰色的人流，淺灰色的活物，深灰色的鋼筋和汽車殼，都是冰冷而漠然的中庸的顏色，暗淡無光。

「宋宥一？」

他聽見遙遠的聲音，像是光一樣穿過暗淡。

啊。

他暗罵自己的軟弱。

他抬起頭，就看見了前面的白大褂。顯得瘦小的法醫在暗淡的人流中費力的前行。

他原本被擠壓得幾乎炸裂的心臟突然恢復了平靜，是熾烈的要融化的鐵塊刺入冰水的剎那沸騰和歸於寂靜。

他屈服了，也愛悅於自己的軟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的不適，或者是心理的不適，他分不清這些東西的區別了，他只知道自己即將陷入某一種可怕的幻覺里，但他卻無法也不想去避免，像是將要睡著的朦朧剎那，靈魂飄忽與虛擬和現實的夾縫。

沉淪。

有那麼一個瞬間，宋宥一隻想要大步上前，緊緊擁抱住那束明亮。

儘管他知道的，曾經屬於他的那束光，早就熄滅了。

他們在一家快餐店停下，店裡的裝修明快簡單，午飯時間，一半的座位已經滿了。

宋宥一走進店裡的時候，覺得裡面的燈光太亮，刺的他眼睛疼。

低燒帶來的睏倦感讓宋宥一不想動彈，看出了他的疲態，簡左安輕聲問：「你吃什麼？」

宋宥一有些詫異的抬起眼皮。「白飯，一葷一素。」

戴口罩的法醫微微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後就轉身去了打飯窗口。

宋宥一靠在椅背上，疲軟的閉上眼睛。今天的光格外的明亮，燒得他的心口發熱發癢。說不清是怎麼樣的情緒在作祟發酵，他只覺得空了很久的胸口的某一塊位置被棉花塞滿了，煩躁，不安，又感到輕鬆。他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他把自己曾經生活的目標復活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實在是太亮了。

宋宥一坐起來，準備拉下窗簾，視線無意間望向外面的剎那，他看見了人群之中，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直勾勾的看向他。

他的心臟猛地一震，想要看清那個人是誰，又不想知道，矛盾加快了他拉窗簾的速度。

會是她嗎……

宋宥一渾渾噩噩的想著，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午飯。

在回程的車上。

顛簸的，窗外的光線都在晃動，灰濛蒙的鋼筋車輛碾壓了一陣微風，捲起塵埃的殘骸。安靜，慵懶。

武淑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自己的手機就響了。

武淑只是看了一眼來電提示，就把手機遞給了正在等紅燈的朱敬川。

朱敬川很配合的接了電話。

「喂，哦哦阿姨，武淑現在出警了不在，她手機落在辦公室了，有什麼事您告訴我，我待會告訴她。」

紅燈閃爍，旁邊轉彎的車子不耐煩的按了幾聲喇叭，催促前面停滯不前的車快走。

武淑沉默的看向窗外，難得安靜，又顯得落寞。

朱敬川在紅燈熄滅的最後幾秒鐘掛斷了電話，遞給武淑。

「你媽問你要不要回去，」朱敬川斟酌了一下用詞，啟動了汽車。「她說你家裡表姐結婚了，讓你回去喝喜酒。」

「不去。」武淑的語氣有些抵觸。「我不想再回去了。」

朱敬川安靜的看了武淑一眼，平日里高大開朗的女英雄此刻卻像只炸毛的貓，怏怏不樂的雙手抱臂。

「不想回就別回了。」朱敬川的聲音放溫柔了很多，像是安撫，讓武淑平靜了不少。

前面有一輛車，估計是新手，開的很慢。後面的車子在煩躁的按喇叭，嗶嗶的嚇壞了樹上的麻雀。朱敬川放慢了速度，耐心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