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終於來了，溫暖的風吹散了陡峭的寒氣。

我帶著林蕪去給媽媽掃墳，自從她下葬以來，我第一次來看望她。

我給她帶的滿天星，是媽媽最討厭的花。

可是那也是曾經媽媽最喜歡的。

「媽媽，有人愛我了。」我彎腰把滿天星從媽媽墓地前拿起來，那一束滿天星已經幹枯落灰。林蕪把雛菊放上媽媽的墓地。

我終於原諒她了。對不起，媽媽，在我往前走的時候，我沒想到要從泥潭裡把你拉出來。

我那時候太年輕了，你卻想要依靠我。

對不起，媽媽。我原諒你了，你也原諒我。

林蕪在我身邊，伸出手來緊緊握住我的手，而我，也回握他。

我還帶著林蕪去給姜淶掃墓了。這也是姜淶去世以後我第一次來看他。

我已經有些忘了，姜淶的模樣。可是我記得，他帶給我真真切切的溫暖，在那些輾轉反側的深夜。

和最後他沒有說出來的話。

回到車上，林蕪開著車。我靠著座，轉頭望著車窗外面。外面飛馳而過的景色已經退去了冬天獨有的冷意，帶上了春天的溫暖。

我景色還沒看完，林蕪已經開到了，下車來給我開門。我下車，和林蕪緩緩走去房子里。

「林蕪，我想和你永遠生活在小鎮里。」或許是氣氛太好，景色太美，我的話就這麼說出了口。

林蕪想也沒想：「好啊，不管在哪，反正你得和我在一起，不能丟下我。」

有山茶花落下來，一切都讓我很安心。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個小鎮

一起飲用那無盡的黃昏

和延綿不絕的鐘鳴。

在小鎮的旅店裡

古老的鐘敲出渺茫的響聲

像輕輕嘀嗒的時間。

黃昏，偶爾有人在頂樓的某個房間

倚著窗子吹笛。窗口盛開著大朵大朵的鬱金香。

如果此時你不愛我，我也不會介意。

那是我最喜歡的俄國詩人伊萬諾夫娜的詩。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但我記得自己剛剛讀的時候那種嚮往的感覺。

現在，我想帶著林蕪去那種小鎮生活，慶幸的是，他愛我，我們互相相愛。

這個世界上，愛一個人是很容易的。可是對我來說太難了，林蕪讓我不寂寞，他讓我和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有了聯繫。

在他身邊，我的心不會痛，也不會難受。

他讓我放鬆，也讓我輕鬆。

我們是那種說幹就幹的人，我想去小鎮生活，林蕪就馬上賣了咖啡店。我們迅速的準備好一切，然後開始準備行李。

林蕪在準備行李時候，突然抬頭對我說：「暮歌，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你能不能只愛我?」林蕪說完，有些羞澀的低頭佯裝在整理行李，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手足無措。

我那時候坐在林蕪旁邊的地毯上。

「嗯，我只愛你，林蕪。這輩子，我只愛你。」

我沒有看林蕪，但是我對他那麼說。此生，我不會對著別人說愛了，這是我第一次對林蕪說愛他，那麼鄭重其事。

我想起了暗島里自己行屍走肉的日子。

我在最深的幽谷遇到林蕪，他在泥沼，卻帶著勃勃生機，像一隻羽毛沾滿了泥水的鳥。

於是我抓住了他，我抓住了我一生的福祉，我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