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淵坐在凳子上，直到把碗里的米糊喂完了，腿都被這孩子壓的沒了知覺，都不見顧言回來的聲影，不禁心裡擔心起來。

按理來說，顧言師兄的輕功了得，來回也就頃刻間的功夫，怎麼會拖遲到現在？離淵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心裡也是一個勁的泛嘀咕。

難不成被師父逮到了？還是路上出了什麼問題？

老爺爺看著離淵一臉凝重的樣子，關心道，「孩子，你若是擔心，不如追過去看看，老爺子幫你看會孩子。」

離淵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又抬頭看了眼老爺爺，一咂嘴，「那行，爺爺你幫我照看好這個孩子，我去去就回！」說罷，便把孩子託付給了老爺爺，轉身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摸了摸孩子的臉龐，童稚的臉龐，對著爺爺認真道：「爺爺，你一定要照顧好他啊！」

老爺爺點了點頭，「一定！」

離淵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趕，一路上他那一顆心都一直懸著沒有放下過，離淵捂著心口，任由風雪在他臉上肆意拍打，「為什麼心如此的慌亂……」

等趕到山莊門口，離淵的臉早已被凍得通紅，失去了知覺……

他看著大開的山莊大門，和門口被人一劈兩半之前裝嬰兒的籃子，還有雪上凌亂的腳印，心裡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擔心。

他在門外深深的吸了口氣，步履沉重的踏上通向山莊大門的石梯……

眼前的一切讓他腦子嗡地一下徹底空了……

只見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跡把雪地融化成了一片詭譎的紅色，莊裡更是死寂的聽不到一點動靜。離淵的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著，只覺得腳下好似是灌了鉛一樣寸步難行……

他走近一片血跡，手抓起一團帶血的雪花，隨之而來的就是沖入鼻腔的血腥味。

「師兄！」手中的雪團滑落，他邁著步子在雪地奔跑著，哪怕尋到一絲人氣對自己也是一種安慰。

落華山莊不算小，從正門走到最後面的小門要走將近一柱香的時間，可是任由離淵如何呼喚，只有路邊滲人的血跡做著無聲的回應。他心裡越來越絕望，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滿山莊的尋找。

為什麼一個人都沒有？！

……

哪怕……哪怕讓我見到一具屍體也好啊！

「啪！」離淵舉起右手，狠狠地在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離淵！你在想什麼！」

可是……

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如果什麼都沒有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當做沒有看到過方才路上的血跡？是不是師傅師兄他們只是和我躲著玩？懲罰我大半夜溜出門？！

從山莊大門到後面的小門，他走過了每月比試都讓自己膽怯的斗台，走過了經常和顧師兄來的蓮花小館，又去了自己和師兄們住的品竹廂，在看到品竹廂最後頭，在一池子邊上的平頂竹屋，他緊緊揪著自己的胸口，迫使心臟跳動的不那麼劇烈，卻還是能強烈感受到身體本能所傳來的不安和恐懼。

他走到門前，並沒有推門進去，而是在在門外站了許久，才出聲，道：「師兄？你在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遛過，裡面沒有絲毫動靜，這種安靜到以至於恐怖的氣氛，在這洋洋灑灑的雪花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詭異……

離淵搓了搓手心，終於推開了門……

「啊！」

剛推門，眼前的景象就嚇得他腳下一趔趄，摔坐在地上。他一臉驚懼地看著地上一隻斷手，從穿著的服裝來看，是顧師兄的……

而爐子下邊的蓋子，輕輕的搭在爐子口上，裡面的炭火還在一點點燒著……

離淵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暈開了地面上的血跡，他爬著上前抱著顧言的斷臂。

「為什麼……為什麼？顧師兄……你在哪？不要留下小淵子一個人！」本來燦爛如星辰的雙眸獃滯地盯著地面，他想放聲痛哭……卻哭不出來……

忽然間，離淵眼神又恢復了一絲生氣，放下手中的斷手，嘴裡喃喃道，「我要去找師傅……師傅那麼厲害，他一定活著！」

離淵跌跌撞撞的起身，垂著腦袋，弓著身子，再也不敢直視山莊一路上的淋淋鮮血。

剛出竹廂，就被個什麼東西撞的眼前一黑。他顧不得揉腦袋，趕忙向後退了數步，等抬頭一看，整顆心像是被撕碎了一般。

「顧師兄？！」

面前的顧言渾身濕透，面容慘淡，額角像是被利器所傷，掀了一大塊皮肉，右手吃力地搭在左肩上，而左邊臂膀早已消失了蹤影，只有森森的白骨夾在衣物之間，血液還不住的往地上流淌，滲進了皚皚白雪之中，染紅了這片純白……而顧言腰間不知劍鞘去哪，染著鮮血的佩劍——初晴，在雪中反射出凌冽的寒光，是那樣的冷酷。

顧言聽到了離淵的聲音，眼神迷離地看著他，嘴裡喃喃地說著離淵聽不清的話語，隨後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突然，整個身體直直地摔進了雪裡。

離淵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看著顧言倒在雪裡，眼神逐漸渙散……任由他怎麼呼喊，顧言始終掛著那抹苦澀的笑容，好像魂魄早已經從這具殘破的軀體里消失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