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壬的手下一夜之間全給跑沒影了，雖然韓清沒能看見那個場面，可他們的確是回去了沒錯，身體里的那位大爺沒有要阻攔的意思，韓清自然不敢越俎代庖把那群人再叫回來，畢竟作為這群死人里唯一一個活著的人，他的人權根本得不到保障。

現在的情況越發難熬，巫壬的心思他摸不透，如果說之前是因為熱，兩人交替出來也就罷了，和言義他們碰上面，這人就和死了一樣，每天叫都不理，嘴上的話說的倒好，圓他一個夢，鬼要他圓夢，真那麼好倒不如放他離開。

史家村內，家裡裝潢還算跟得上時代的就那麼幾家，村長一家正好在幾個月前接待過韓清他們，當時作為實踐活動而來的城裡大學生。再次見面，韓清順利成章在村長家落腳。

那位村長的夫人，在不久前與張景浩和他共處一個棺材的女鬼亦或是其他的什麼，這次去，韓清也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臉上也不知道塗了多少粉，凸出的眼珠子尤其可怕，看得久了，內心毫無波瀾並且還有點想笑。

之所以恐懼，不過是因為怕死，怕接觸到死亡的界限。韓清這現在半隻腳踏進閻王殿的人，說實話還就沒什麼能激起他內心的害怕與恐懼。

村長老婆作為村長家唯一的女士，韓清不想看見其他人，有空就往村長媳婦屋頭跑。村長開始抱著韓清因為害怕會對其敬而遠之的想法沒多注意韓清，結果現在這人都快和自家媳婦滾到一張床上去了，害的他不得不每天揪著韓清的耳朵，再三警告其不準進內屋。

「不準再去打擾我媳婦了。」又一天早晨，村長揪著韓清的耳朵，凶神惡煞的叫道。

那雙眼瞪大的宛若銅鈴，眼角的魚尾紋清晰可見，韓清盯著村長的臉是越看心裡越委屈，他也想活到村長這個歲數，喝喝茶澆澆花，哪怕多活十年也好啊。

言義和陳煜每天待在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只要韓清浮現出那個要離開的想法，言義就鬼魅一般的纏在他身邊，處處和他作對，每次看見言義那張死人臉他就窩了一肚子的火，卻還沒處發。

被村長從內屋提溜出來的人，一臉的不甘，還想往裡沖，然後被人圈住脖子帶進懷裡，韓清反射性的抬頭，看見的就是言義那個顯現出病態白的下巴。

「喂，你到底考慮不考慮離開這兒，還死不死了。」韓清停下掙扎的動作，對心底那個已經幾天沒出聲的人說。

「你現在說你覺得走得了嗎，而且在他眼前死不是更刺激嗎？」巫壬的話里隱約聽得出一絲興奮。

「變態，你們都是變態。」

中午時分，韓清吃完飯準備回去睡覺。剩下的日子不多，他肯定是能怎麼享受就怎麼享受，把他十幾年來沒舒坦過的日子全補回來。然而一些人啊，就是見不得你好，哪怕你都要死了，他還抓著你不放。沒等他起身，言義斜視過來，看的他一愣，動作停在半空。

什麼意思，看什麼看，怎麼著他偷個懶還不行嗎？

「韓清，我們談談。」陳煜放下筷子，開口道。

「額，談……談什麼。」韓清瑟縮的朝後退出一步。

他可沒忘當時搞他的還有這個陳煜來著，死之前他一定得向張景浩揭穿這人的真面目。

「不用你們動手，過不了多久我就死了，好歹也當過幾天的兄弟，讓我多活幾天，到時候我支付寶和微信里的錢都可以給你。」

話是韓清給陳煜說的，其他人也用不上，雖然他那點錢都不比陳煜一頓飯錢，可這螞蟻雖小也是肉啊。

言義一言不發的望著韓清，面具下的模樣看不清楚，和當年那個十五六初見便羞紅臉的少年不同，如今他看向韓清的眼神中並無波瀾，連動作都和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一樣，彷彿站在他面前的只是個死人。

「還真是沉得住氣。」韓清聽到巫壬這麼說。

「什麼沉住氣？」

「恐怕得委屈一下你了。」

巫壬將他之前緊緊包裹於鬼氣之上的魂如抽絲剝繭般慢慢收回，失去束縛的鬼氣群涌而上，貪婪的侵入韓清魂魄，啃食他的靈。

渾身上下彷彿突然被一群白蟻爬滿，妄想一口一口吃掉他。韓清疼的整個人都恍惚了，不自覺的邁出步子想要逃離，而右腿正好勾到板凳，重重摔在地上，腦袋裡嗡嗡直響。靈魂被啃食的感覺清晰又強烈，不同於身體上的，靈魂帶來的疼痛無以復加，韓清跪在地上越發痛苦，掙扎著爬起直往柱子上撞。

「求求你們，不如幹脆殺了我吧。」韓清紅著眼，嘶吼出聲。

如果可以，他想選擇安樂死。

倘若不是陳煜在旁一直攔著，韓清說不定真的能撞死他自個兒，頭上的傷口不斷往外滲出血，韓清大腦一片漿糊，大張著嘴，疼的話都說不出來，眼淚鼻涕流了一臉。

「巫壬，你到底想幹什麼。」

言義盯著韓清痛苦的模樣，最終只是一聲喟嘆，朝著角落靠近，接著蹲下身去，將蜷縮在地上的人攬進懷裡，死死按在胸前，努力制止韓清想要自殘的那雙手。

最後的結果，韓清疼昏過去，意識陷入沉睡，巫壬接盤，抬起手毫不在乎的抹著臉上的眼淚。

「行了，別演了。人都昏過去了。」一臉嫌惡的「韓清」仰面看著言義。

「誰讓你剛才那副一點也不在乎的模樣，我看不過去只好委屈一下韓清了，而且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你問我想要幹什麼，問錯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