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陳國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往門上放水桶把太傅淋成落湯雞、用火燒太傅鬍子、在太傅背後貼畫了烏龜的紙那是常有的事情。

太傅肺都要氣炸了，可李懷玉是太子，未來的皇帝，那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告訴皇上吧，他頂多老實兩天就又故態復萌。

且說某個陽光明媚的上午，李懷玉被太傅抽起來背書，背得正是前一日教的莊子的《逍遙遊》。

李懷玉上課時不是發獃就是拿著筆亂塗亂畫，什麼都幹就是不好好學，哪裡會記得那麼多？只能拚命用眼睛瞟一旁的太子侍讀，這侍讀乃是內閣大學士家的孩子，叫做展翼，字雲飛。

這展雲飛與李懷玉性子相反，天資聰穎勤奮好學，看見李懷玉拚命給他使眼色，無奈嘆了口氣，張口無聲道：「北冥有魚……」

太傅雖然年紀有些大了，但眼神卻很好，一眼就看穿展雲飛的小動作。

他也不點破，只是挪了挪身子，擋在展雲飛和李懷玉之間，李懷玉看不見展雲飛口型，只好一通瞎編：「北冥……對！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鯤……鯤之大，一鍋燉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

「住口！住口！」

太傅氣極，也顧不得什麼君臣之禮，一手指著李懷玉鼻子，前幾日被他燒的參差不齊的鬍子一抖一抖的，「你……你簡直冥頑不靈！朽木不可雕也！」

「我現在就去向皇上請辭，這太傅誰愛當誰當！」

說著氣呼呼拂袖而去。

皇帝李珏聽聞太傅稟報氣得吹鬍子瞪眼，命人傳太子覲見，越快越好。

不出一刻鐘，就聽見李懷玉行禮問安的聲音。

李珏也不讓他起身，就讓他直挺挺跪在那裡，問：「知道錯了嗎？」

李懷玉答：「知道。」

「知道！」李珏一拍桌子，嚇得李懷玉渾身一抖，怯怯地低著頭，不敢吭聲，「知道，但是就是不改是不是？！你是陳國的太子，是儲君，將來我殯天了，你就是陳國的皇帝，你自己說說你這個樣子像什麼話！」

李懷玉也委屈，紅著眼，梗著脖子道：「太子！太子！父親您就會拿太子的身份壓著我！從不管我願不願當這個太子！反正我不是還有個弟弟，父親您幹脆把他從安家莊接回來，讓他來做這個太子好了！反正您不是總說他比我聰明機靈嗎！」

「你說什麼混賬話！」

李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的手也顫顫巍巍的。

「且不說你弟弟那副身子，就算把他接回來了，他就能當太子了？自古立儲立嫡立長，便是他回來了，也是你這個嫡長子為儲！」

李懷玉突然抬起頭，問：「父親既然這麼喜歡弟弟，又為什麼不讓他在宮裡待著，而是要把他送走？」

畢竟是小孩子心性，要強得很，總是聽不得父母總是提起另一個連面兒都沒見過的孩子，更別提李珏每次提起他都要將兩人一同比較，對他弟弟極盡溢美之詞，對他則除了嘆氣就是訓斥。

即便那人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李懷玉也是不服氣的。

李珏忽的沉默起來，目光深深地看著李懷玉，又像是在透過他看著另一個人。

沉默許久，李珏深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了情緒，道：「從今日起，每日午時到戌時你帶著文房四寶到御書房來，我親自教你。待會去給太傅賠個不是，讓他繼續在尚書房任職吧。」

李懷玉說到底只是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心裡還是敬畏這個父親的，乖乖應了是，就去尚書房向太傅賠禮道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