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瑤華亦步亦趨跟在劉武陽身後，走了三五里路，才到了劉武陽的家。

劉武陽將老虎扔在院子里，扯著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道：「咱們走吧瑤華姑娘。」

走到距孫悟空十來丈遠的地界，劉武陽停下腳步，道：「姑娘，你且在這裡遠遠看一眼便罷，別再往前去了。」

謝瑤華問道：「這是為何？」

劉武陽道：「這兩界山邪乎的很哩，十丈之內近不得人，我先前曾想過上兩界山打獵，結果從這往前沒走幾步，就如同撞在一道軟牆上，給我彈出幾丈遠，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

謝瑤華道：「明白了，有勞劉大哥相送。」

劉武陽擺擺手：「不妨事！不妨事！那我就先回去了，那隻老虎得快些處理了，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

謝瑤華福身一禮：「多謝，就不送劉大哥了。」

劉武陽走後，謝瑤華才將雙臂舉起，盲人一般摸索著前行。

若劉武陽所言不假，那麼五行山前一定是被誰布下了結界。

哪知道走了半天，也沒有摸到勞什子結界。

謝瑤華「切」一聲，只當是劉武陽記錯了。

聽著林間清脆悠揚的鳥鳴，想著馬上就可以見到她心心念念的孫悟空了，謝瑤華心情大好，哼著小調，腳步輕快地往五行山走。

彼時孫悟空正盯著地上的草葉發獃，忽然聽到一陣歡快的小調以及沙沙的腳步聲。

抬頭一看，正看見謝瑤華蹦蹦跳跳地，猴兒一樣走過來。

原本灰敗的眸子亮了一瞬，卻又立刻暗了下去。

謝瑤華看見孫悟空的模樣，也是吃了一驚。

但見他：頭上堆苔蘚，耳中生薜蘿。鬢邊少發多青草，頷下無須有綠莎。眉間土，鼻凹泥，十分狼狽，指頭粗，手掌厚，塵垢余多。（西遊記原文）

尤其那一雙眼睛。

謝瑤華記得她第一次見孫悟空的時候，他那一雙赤金色的眼睛是何等耀眼奪目，金燦燦的如同匯聚了萬千星辰，又如同兩輪太陽，落在了他的眼中。

但現在呢？

那雙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層灰濛蒙的霧靄。

星辰隕落，烏雲蔽日，再不復往日風光。

謝瑤華覺得心裡酸酸的，眼眶也微微泛酸，已經有淚掛在了眼角。

「大聖……」

這一聲呼喚帶著哭腔，微微顫抖沙啞，卻也情意綿綿，似乎匯聚了世間所有的似海深情。

孫悟空卻仿若未聞，依舊低垂著頭。

謝瑤華幾步上前，與他拔去了鬢邊草，頷下莎，又撕下一角衣袖，擦拭幹凈眉間土，鼻凹泥。

期間孫悟空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任由謝瑤華擺弄。

「大聖，你理理我唄……」

謝瑤華撒嬌似的晃晃孫悟空露在外面的胳膊，孫悟空面無表情地瞥她一樣，漠然地抽回自己的胳膊。

那一眼淡漠空洞，無愛無恨，無悲無喜，謝瑤華想到了穿越前她床頭擺著的孫悟空人偶。

「大聖，大王，猴哥，男神，夫君……」

謝瑤華不厭其煩地跟孫悟空搭著話。

許是被她吵得煩了，孫悟空抬起頭，瞪她一眼，道：「你還來做什麼？！我不需要你陪！你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你趕我走？！」謝瑤華一臉不可置信，「你又趕我走？！」

孫悟空沒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我確實是在趕你走」。

謝瑤華眼裡劃過一抹陰鷙，森然道：「如果我說，離開了你我會死，你還會趕我走嗎？」

孫悟空冷哼一聲：「這世上哪有誰離開誰就活不了的？這四百多年，我沒和你一起，你不也活的得挺好！」

可見她說的都是騙人的，所謂的喜歡他也是騙人的，全都是騙人的！

「有的……」謝瑤華聲音微微顫抖，「我離了你，就真的活不了的。我現在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個你，若是你也不要我，那我一個人孤零零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說話間，血紅色的紅蓮業火已經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孫悟空，我就是死在你面前，也不要離開你半步！」

孫悟空大驚失色，忙念動口訣，熄了紅蓮業火，將謝瑤華拉至跟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清脆而響亮的巴掌聲在謝瑤華耳邊炸響，她半邊臉火辣辣的，耳朵里縈繞著「嗡嗡」的聲音。

孫悟空也顧不得旁的，喝罵道：「你個瘋子！」

謝瑤華捂著臉，紅著眼框，哭喊道：「對，我就是個瘋子！一個愛你孫悟空愛到骨子裡的瘋子！」

孫悟空愣了一瞬，半晌低垂著頭，悶悶道：「既然你真的愛俺老孫愛到骨子裡，為什麼……為什麼四百多年過去了才肯來五行山找我？」

語氣里是毫不掩飾的委屈。

謝瑤華這才明白過來孫悟空生氣的原因。

在孫悟空旁邊抱膝而坐，後背靠著凹凸不平的山石，道：「我本來是打算立刻來找你的，結果花果山被紅蓮業火燒的寸草不生，我只能上天庭神農園盜取息壤。花果山恢復生機後，我就立刻來找你了，結果誰知道半路上撞到降龍伏虎兩個羅漢，不由分說將我押到靈山，讓我看了整整四百年的浮屠塔。」

「這不，我一刑滿釋放就跑來找你了！」

孫悟空沉默了許久，道：「抱歉，我誤會你了……」

謝瑤華得了便宜還賣乖，笑嘻嘻指著自己紅腫的臉，道：「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孫悟空斜睨她一眼：「你想怎麼補償？」

謝瑤華湊近他，兩眼放光：「你親我一下！」

孫悟空白她一眼，十分自然地岔開話題：「花果山怎麼樣了？」

謝瑤華十分失落地「嘖」一聲，道：「花果山一切都好，已經恢復如初了。至於那些被紅蓮業火燒死的猴子猴孫們……我也已經想辦法把他們超度了，估計現在已經輪迴了好幾次了！」

孫悟空哪裡不知道謝瑤華是在寬慰他？

生死簿上沒了名姓，那是斷無輪迴轉世的可能的。

但是謝瑤華既然編謊話來誆騙他，那就證明她不願意讓他難過，孫悟空自然不會那麼沒有眼力勁兒地去拆穿她。

「對了，」孫悟空再一次十分自然地岔開話題，「你是如何收服業火紅蓮的？」

謝瑤華沒有絲毫隱瞞：「是楊二哥哥教我的口訣！」

楊二哥哥、楊二哥哥叫的倒是親切！

孫悟空突然覺得心裡酸酸的，「以後離那二郎神遠一點！他不是什麼好人！」

「我覺得他挺好的啊，」謝瑤華不以為然，「他幫了我很多忙！」

幫她偷偷潛入天庭、收服紅蓮業火、告訴她如何救回花果山……

二郎神出了不少力的。

孫悟空氣結：「你還幫他說話！」

謝瑤華聽出他話里的酸味，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莫非……夫君你吃醋了！」

「去你的！你才吃醋了！」孫悟空白她一眼，「還有，不許叫我夫君！」

「好的夫君，是的夫君！」

孫悟空覺得他遲早被謝瑤華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