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伸出帶著鹿皮手套的手，握住了謝瑤華被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謝瑤華也任由小姑娘拉著。

兩人盯著凜冽的寒風，深一腳淺一腳踏著足由膝蓋深的積雪，費勁吧啦地往小姑娘的家走去。

「小姑娘，」謝瑤華的聲音在寒風中有些模糊不清，「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拔高了嗓音回應：「我叫阿秀！姐姐你呢？」

謝瑤華頂著風高聲道：「我叫謝瑤華！」

……

阿秀的家位置十分的偏僻，兩個人手牽著手走了許久，就在謝瑤華以為自己會凍死在路上的時候，茫茫風雪之中終於出現一座孤寂挺立在雪原之中的屋舍。

那屋子是個不大不小的四合院，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石料搭建而成的，看著有些黑沉沉的，與潔白無瑕的冰雪形成十分強烈鮮明的對比。

院牆和屋頂上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白雪，阿秀拉著謝瑤華的手，牽著她推開層層白雪進了院子。

院子算不得很大，院內也積著厚厚一層白雪，正當中一條通往主屋的青石板鋪就的小道，全無一片積雪，想是為了方便行走，專程有人將路上的積雪鏟凈了。

兩人沿著青石板的小路，一路到了主屋門外，阿秀推開黑沉沉的木門，一股暖意迎面撲來。

「娘，我回來了！」

待謝瑤華進來後，阿秀轉身合上門，沖著裡間高聲叫著。

阿秀和謝瑤華將帶著外面冷意的大氅脫了下來，掛在門口的架子上，一前一後往裡屋走去。

掀開一道厚厚的布簾，裡間的軟榻上軟軟地斜躺著一個美貌的婦人。

那婦人一身縞素，形容憔悴卻難掩美貌，如同是一朵覆蓋著霜雪的寒梅，高雅動人，眉宇間透著淡淡的冷艷。

也許是因為憔悴的緣故，更顯得她膚色白膩，幾乎看不見肌理的紋路，如同是一塊羊脂白玉雕成的玉美人，甚至似乎隱隱散發著瑩瑩的白光。

她腹部蓋著一條藍色的錦被，錦被微微有些凸起，似乎是身懷六甲的樣子。

謝瑤華心中暗暗驚嘆，怪不得阿秀小小年紀就生得粉雕玉琢的，原來竟是有個這般天仙似的母親。

軟榻之前是一個小小的紅泥火爐，上面煨著一壺酒，白茫茫的熱氣升騰著，如煙似霧。

「阿秀，」美婦人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謝瑤華，「這位姑娘是何人？」

她的聲音如同她的外表一樣，冷冷清清的，像是一朵凌寒獨自開的白梅，看著雖然姣麗，卻浸染了清寒。

阿秀湊了過去，一跳坐在了榻上，依偎著母親的肩膀道：「這位姐姐叫謝瑤華，聽說是來找雪絨草救一個人的。」

「雪絨草？」美婦人臉上露出奇異的神色，一雙美目微微瞪大了，略有些驚異地看著謝瑤華，「姑娘一個人去找？」

「正是，」謝瑤華點點頭，施了一禮，「不知阿姨可知道哪裡可以找到這雪絨草？」

美婦人纖纖玉手輕撫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吩咐阿秀道：「阿秀，酒溫得差不多了，你且給客人斟上一杯，讓客人嘗嘗。」

謝瑤華下意識想要拒絕，卻正對上美婦人那一雙冷冷清清的眼，拒絕的話在口中拐了個彎，「那就多謝阿姨美意，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阿秀拿了一個瓷白的小杯子，用布裹著壺柄端起酒壺，往被子里倒了淺淺一杯酒。

那酒似乎正是新釀的米酒，尚未來得及過濾，上面浮著一層綠瑩瑩的酒渣，細小如螞蟻。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謝瑤華接過小巧的酒杯，向美婦人道了聲謝。

酒是溫熱的，暖融融的溫度從手心蔓延至四肢百骸，驅散了被寒風侵襲許久的沁寒。

小酌一口，並不似其他的酒味道那樣濃烈，而是淡淡的甘甜，暖洋洋的甜味在口中瀰漫開來，讓謝瑤華忍不住多喝了幾口。

美婦人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笑意，問：「這酒味道如何？」

「很好，」謝瑤華含笑點頭，「阿姨可以告知雪絨草下落了嗎？」

「小姑娘何必如此心急？」美婦人翻身側躺著，一隻如玉的手支著腦袋，清冷的眼神中有了些溫度，「天寒地凍的，眼看著就要晌午了，不如留下吃頓飯，先填飽了肚子，我再讓阿秀帶你去尋雪絨草。」

她說得懇切，謝瑤華不好拒絕，只能點點頭：「那就多謝阿姨美意了。」

美婦人捏了捏阿秀肉乎乎的小臉兒，輕輕將她推到地上，「阿秀，你去看看童兒們午飯做得怎麼樣了。」

「嗯！」

阿秀穿好了鞋子，噠噠噠跑到門口，披上了大氅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兒，只留下謝瑤華與那婦人相顧無言。

過了約摸小半個時辰，阿秀才再一次進來，身後還跟著五六個十三四歲的小童，每個人手中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仍然冒著熱氣的飯菜。

小童們將菜在桌子上一一擺好，然後齊齊施了一禮，齊聲道：「請夫人、小姐和姑娘用膳。」

說完，便一個個魚貫而出。

美婦人翻身下床，謝瑤華扶著大腹便便的她，小心翼翼走到桌子邊落座。

謝瑤華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紅燒排骨、紅燒魚、粉蒸肉、東坡肉、魚香肉絲以及一道蓮藕排骨湯。

很好，沒有素菜。

阿秀拿筷子夾了一大塊粉蒸肉放到謝瑤華的碗里，「瑤華姐姐，嘗一嘗這個粉蒸肉吧，是他們最擅長的菜，可好吃了！」

謝瑤華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她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從沒碰過一口葷腥。

這次突然一聞到肉的腥氣，竟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湧，很是不舒服。

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將肉夾回阿秀的碗里，歉然道：「實不相瞞，我從小不曾碰過葷腥，怕是要辜負一番美意了。」

阿秀仰起頭看著她，臉上一派天真：「姐姐是出家人嗎？我聽說只有出家之人才不吃葷腥的。」

謝瑤華點點頭，又搖搖頭，「出家之人倒是算不上，只不過是從小到大的習慣罷了。」

美婦人給阿秀使了個眼色，阿秀會意，給謝瑤華盛了幾塊蓮藕。

看著切的大小均勻的蓮藕塊，謝瑤華皺起眉頭，也不好意思拂了她們的好意，只能咬咬牙，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一杯接一杯喝著米酒。

美婦人看著謝瑤華一番作態，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