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羅山自打有了蓮洛與蓮華姐妹兩個後就更添了幾分生機。

尤其是蓮華性子靈動，很難閑得下來，整日里總是精靈一樣奔走在山間，教導山中的靈物們修行。

蓮洛沉穩些，便幫著打理紫雲羅洞內的事物。

姐妹兩個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將浮羅山打理得倒是井井有條，省了六耳獼猴不少心力。

閑暇時間一多，六耳獼猴便開始四處遊歷，廣交高朋。

期間得了雲彩晚霞織就的緞子，想著山中兩個姑娘，幹脆做了一樣的兩件衣裙贈予二位，算作是慰勞她們多年來的辛勤付出。

蓮洛迫不及待就將衣裙套在身上，拎著裙擺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這緞子不比凡間絲線織就的那樣，整個冰涼絲滑，看不見一絲半點縫隙針腳。

穿在身上更是輕靈飄逸，如同九天仙子，便是無顏女也能美上幾分，更遑論相貌本就出眾的蓮洛與蓮華。

蓮華是明艷張揚的那類，這一身衣裳又是以彩霞為主織就的，整體偏於姣麗，穿在她身上正是合適，顯得這個人益發靈動嬌艷。

「好看嗎？」

或許天底下的姑娘家都是一樣的，妖也不例外。

蓮華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新衣裳的喜歡，一雙眼如天上的繁星一樣明亮，直勾勾看著六耳獼猴。

三人相處也有幾百年了，蓮華不及蓮洛那樣內斂，總是毫無顧忌地向六耳獼猴展現自己對他的依賴、敬重和仰慕。

六耳獼猴並不是第一次被蓮華以這樣的眼神注視著，但毫無例外地，依舊是有片刻地失神。

「好不好看嘛？」

蓮華搖著六耳獼猴的胳膊，臉上是佯裝出來的埋怨不滿，「大王～大王～」

熟悉的嬌軟語調。

心跳又一瞬間的凝滯，旋即又以快得異常的頻率開始跳動。

六耳獼猴回神，無奈地點點她的額頭，「好看，很適合你。」

怎麼會不適合？

不得不承認，六耳獼猴在得到這緞子時腦子裡第一個想起的，是蓮華。

樣式也是按著蓮華的喜好定的。

蓮華得了讚賞，更是愉悅。

知會了六耳獼猴，便迫不及待去傲來國境內另一處修行的好地方拜會朋友去了。

路上卻是出了點意外，遇見一個被山精野怪綁住的小花妖。

那小花妖赤身裸體被法術凝成的繩子捆著，皙白的皮肉被繩子勒得充血紫紅，巴掌大的小臉兒上布滿淚痕。

那精怪長得青面獠牙，甚是可怖，獰笑著一口咬向小花妖的胳膊。

小花妖哭喊著，看到蓮華如看到了救星一樣，叫著救命。

哭喊聲傳到蓮華耳中，刺得她耳朵疼。

秀氣的眉頭皺起，蓮華暗道一聲晦氣，正打算裝沒聽見繞行，卻被那精怪盯上了。

蓮華修的正統法術，周身靈氣充盈，又得六耳獼猴贈予的紅蓮業火，雖仍是妖，卻已經有了些仙氣。

那精怪或許有些道行，此時遇見蓮華非但不怕，反而眼冒精光拋下小花妖沖向蓮華。

蓮華對於這種山精野怪之間的腌臢事還是知得一些的。

經常有那些不肯勤加修鍊，妄圖走捷徑的山野妖精，擒了那些道行低微的小妖精們，吃了他們的血肉，用以吸取其中的靈氣道行為己所用。

很顯然這個沖著蓮華奔來的妖精就是其中之一，見她道行高深打算化其修為為己用。

那妖怪一接近蓮華就抬手拍向她心口，到底算作是六耳獼猴的徒弟，豈能就這樣被他傷了？

只一側身就躲了過去，奈何這衣裳過於飄逸，仍是被他一掌擦到了袖口，留下一點鮮紅的印子。

是塊血跡——估摸著是那小花妖的。

本打算裝作沒看見繞道離開的蓮華登時火冒三丈，冷笑一聲就念動口訣，紅色的火焰霎時間將他包裹。

紅蓮一樣的火焰漸漸消散，那處便一點痕跡也無，可憐那精怪連點灰渣子都沒留下。

這妖怪死了，法術自然失了效，小花妖得了自由，忙幻化了蔽體的衣物跑過來向蓮華道謝。

「我沒打算救你，」蓮華皺著眉頭看著袖口的血跡，「奈何他髒了我的新衣裳。」

說完，也不管那小花妖什麼反應，給好友傳了訊息，就氣沖沖回了浮羅山。

出去的時候歡天喜地，回來的時候怒目圓睜，六耳獼猴自然少不得要過問一下。

蓮華滿肚子氣，當即交待了個七七八八。

六耳獼猴聽罷，只一聲輕嘆：「你原是不打算管這事，為何又對那妖精動手？」

「大王你看！」蓮華將衣袖上顯眼的血跡給六耳獼猴看，「還不是因為他弄髒了你送的衣服！」

「就因為這個？」六耳獼猴斟酌著措辭，「這是為何？」

「因為是大王送的啊！」蓮華十分理直氣壯，「大王送的東西，比任何東西都珍貴。」

六耳獼猴目光灼灼看著蓮華：「為何？」

「因為是大王啊，」蓮華歪著頭，似乎不理解為何六耳獼猴會問這樣的問題，「大王當然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草木無情，蓮華是草木成精，自然該是無心無情的，不肯對素不相識的小花妖出手相助全然在六耳獼猴意料之中。

但他沒想到蓮華毫不猶豫地殺了那作惡的精怪，不是因為生命受到了威脅，而是因為他送給她的衣服被那精怪弄髒了。

不得不讓六耳獼猴多心。

「因為大王是我最愛的大王啊！」

說這話的時候她是一點不臉紅。

「你……」六耳獼猴一愣，好半天才壓著心裡莫名的喜悅，回了一句：「你知道什麼叫愛嗎？」

「知道呀，」見六耳獼猴沒有生氣，蓮華得寸進尺地捧著他的臉，「所謂愛，就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強烈的喜歡，強烈到需要佔有和依賴;強烈到雨水打在你身上，我都會嫉妒;強烈到你看別人一眼，我都會吃醋;強烈到想要把你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見！」

「大王你知道嗎？」蓮華自顧自說著，「每次看到你對姐姐笑我心裡就好酸好酸，有時候我甚至會想，要是姐姐不存在就好了，這樣大王就只對我一個人笑。」

「可是我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好卑劣，姐姐對我這麼好，我卻對她抱著這樣陰暗的想法……」

「這個時候我又會想大王要是沒有這樣高深的道行就好了，這樣大王就可以任我擺布，只被我一個人佔有，多好！」

蓮華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心底所有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包括自己那些最陰暗的角落，也赤裸裸展示給六耳獼猴。

或許草木並非無心無情，只是他們心太小，只夠裝一個人；心裡的情太少，只夠愛一個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