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飽了楊戩，蓮華將雙臂墊在腦後，席地而躺，隨口問道：「楊戩，我見你不過肉體凡胎，年紀也小，為何孤身一人上陵華山，取了雪蟒的蛇膽？」

楊戩對她也有幾分好感，加之蓮華又救過他，當下對蓮華也毫不隱瞞：「實不相瞞，小妹三娘從胎裡帶了病症，多年以來延醫問藥無果，前幾日遇到個遊方道人，說陵華山上雪蟒的蛇膽可以根治舍妹頑疾，便斗膽上來一試。多虧蓮華姐姐相救，不然楊戩只怕要折在這裡。」

「好說好說，」蓮華笑得眉眼彎彎，隨口又問：「你妹妹是三娘，那你呢？楊家二郎，還是大郎？」

楊戩依舊如實告知：「楊戩家中行二，上頭有個兄長，喚作楊蛟。」

「楊二郎，楊二郎，」蓮華反覆念了幾次，好似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你肉體凡胎，是如何斬殺雪蟒的？」

這一次楊戩遲疑稍許，才答：「我也不知，那雪蟒雖然身長數十丈，但行動迅捷，楊戩還未及反應，就被它緊緊纏住，氣兒都喘不上。命懸一線之際，只見一道銀光自額頭射出，刀子一樣將雪蟒斬成數段。」

聽他怎麼說，蓮華翻身而起，湊近了楊戩，星一樣的眼睛盯著楊戩額間的銀紋。

楊戩到底年少，正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與有些好感的姑娘離得這樣近，已是雙面飛紅，心跳如擂鼓。

薄薄的唇抿成一線，呼吸也跟著被壓抑，生怕一不小心，就暴露了劇烈的心跳聲。

鼻息間縈繞著淡淡的蓮香，楊戩心中既歡喜又緊張。

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戩一顆初動的春心幾乎要跳出胸膛，蓮華才端正坐好，拉遠了兩人的距離。

心裡有些意料之中的失落。

「真是奇了，」蓮華摸著下巴，「不知是何物，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啊……」

楊戩耷拉著眼簾，「這是楊戩生來就有的。」

「唔，」蓮華沉吟，「令堂何人？」

楊戩亦是如實相告：「雲華女。」

「怪不得！怪不得！」蓮華面色一喜，「我聽大王提過，此紋乃是天眼，原為玉帝之妹雲華女所有。你既是雲華女的兒子，想必此物便是雲華女傳與你的。你雖是肉體凡胎，卻有一半雲華女的血脈，必然是這天眼通靈性，察覺到你有性命之危，這才施展神通救了你。」

……

閑著也是無聊，蓮華就這樣問，楊戩乖乖作答，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楊戩談天，以此來打發時間。

楊戩到底受了傷，元氣大傷，說著說著就先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見他睡得熟，也不打擾，怕火的熱氣兒擾了他睡眠，便將火堆移得遠了些。不至於離得太近灼了身，也不會因離得太遠不夠溫暖。

蓮華不是凡人，並不需要睡眠。奈何閑著也是無事，自己一個瞪著眼睛熬過漫漫長夜著實顯得有些傻氣，也尋了個幹燥的地方，雙手墊在腦後，安睡了過去。

楊戩雖是肉體凡胎，卻有一半神仙血脈，經一夜好睡，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

翌日醒過來，已經行動自如。

蓮華又打了只野物，烤熟了給楊戩吃罷，兩個人一齊下了山。

臨別時，楊戩仍有些不舍，挽留蓮華：「蓮華姐姐大恩，楊戩無以為報，不知姐姐可否賞臉，到寒舍小坐？」

蓮華仍記掛著六耳獼猴，便道：「今日便罷，改日再說吧。」

蓮華抬腳欲走，忽見天上五彩祥雲壓境，隱隱有戰鼓聲自天邊傳來。

祥雲只是嗚嗚泱泱站了無數天兵天將，披著清一色的銀甲，戴著一樣的白盔。手中各自拎著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十八般武器，竟湊了個整整齊齊。

領頭的神仙蓮華不認得，是個蓄著長須，手裡托著座塔的。

身旁立著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郎，那少年郎生得委實漂亮，整個白白嫩嫩，五官無可挑剔得精緻，精確計算過似的端端正正擺在臉上。

少年郎長得非常秀氣，但一身銀色盔甲，手中握著一桿紫焰尖搶，斜挎個風火輪，火紅的混天綾披在身上，在身後獵獵飛舞，兀自顯出些許冷硬。

蓮華不解：「他們幹嘛的？」

楊戩雙手握得緊緊的：「怕是來殺我的。」

蓮華雖好奇，卻也知道此時不是問話的好時候，當即拉著楊戩就跑。

那一身銀甲的少年郎對著托塔的神仙說了幾句什麼，托塔的神仙點了點頭，少年郎便一躍而下，足底兀自出現兩個烈焰圍繞的輪子。

少年腳底下的東西速度極快，蓮華帶著個肉體凡胎，又要忍著動用靈氣時的鑽心蝕骨之痛，速度哪裡快得起來？須臾間就被那少年郎追上。

終歸楊戩是自己吃了苦頭救下來的，蓮華絕不肯讓他落入這些天兵天將手裡，否則自己一番苦頭豈不白吃？

少年郎已經舉著槍刺了過來，電光火石之間，蓮華推開楊戩，在他身上下了護體神咒，方才側身躲開刺過來的槍刃。

蓮華與少年郎打得難捨難分，少年郎生了一張秀氣漂亮的臉蛋，動起手來卻是招招致命；蓮華一運靈氣就心口疼痛難忍，又生怕暴露身份給浮羅山招來災禍，故此不敢用六耳獼猴給的業火紅蓮，只用些其他法術應對。

再這樣打下去，蓮華絕對會漸漸落了下風。少年郎一槍刺來，眼看著像要刺到她眼睛，卻從她臉側險險擦過，只削掉幾根頭髮。

蓮華趁此機會，飛身向前一掌拍在少年郎胸口，那少年郎似是躲閃不及，硬生生受了一掌，一口鮮血噴將出來，反弄得蓮華一頭霧水。

那少年郎沖蓮華眨眨眼睛，紅艷艷的唇開開合合，卻沒有聲音。

對面的蓮華卻是看懂了，他說的正是：「姐姐快帶楊二哥離開。」

蓮華也不含糊，拉著楊戩使了個遁身術，兩人濺起些塵土，就不見了。

楊戩掛記妹妹三娘的痼疾，便先讓蓮華帶著他回了一趟楊家。

楊家府邸看著外面看十足貴氣，內里卻無比荒涼，花謝草枯，全無半點生機。

兩人將蛇膽製成藥，給楊三娘吃了，蓮華又在一旁施法助她儘快吸收藥力，果見她臉色好了許多。

醫好了三娘，蓮華生怕天兵天將再追來，將三人的氣息隱了，隨手摘了三朵殘花。

將殘花變作三人的樣貌，又取了三娘的一隻簪子，楊戩的幾根頭髮，自己的一滴指尖血，分別放到三個殘花變的替身上面，這才放心地帶著楊戩和楊三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