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羽姬的臉頰高高的腫起，一雙狹長的狐狸眼嵌在腫起的肉中，幾乎看不見眼睛的存在。

「羽姬，你，你沒事吧。」顏衣一看到羽姬臉上的傷痕，立刻掙扎著要去查看。

「哎，算了。」蘇月舒嘆氣，鬆開手，顏衣連滾帶爬的衝到了羽姬的面前，手足無措的捧起她的臉，柔聲道：「羽，羽姬，沒，沒事，是，是，我，我，來了。」

「你這個廢物。」四肢被捆無法動彈，羽姬氣得只能破口大罵：「你到底幹什麼去了？怎麼被抓了？」

顏衣愣了愣，還是帶著委屈道：「我，我，不，不知道他們是，是來除妖的，不，不小心把他，他們迷倒了。」

「你，你個蠢貨！！」

謝意幽和江殘照同時默默地斜眼看向柳孤鴻二人，二人假裝視若無睹，同時仰頭望著不知何時已是綴滿繁星的夜空。

「怪不得這麼久沒來，原來是中招了。」謝意幽咕噥了一句，卻無意間掃到了柳孤鴻未被衣領遮住的脖頸處的隱約的紅痕。

「師尊，您那裡是受傷了嗎？」謝意幽關切的問道。

「嗯？」順著謝意幽的目光看去，待柳孤鴻看清他所說的傷口時，白皙如霜的臉上飛快地掠過兩片紅色的飛霞。

「咳。」柳孤鴻不自在的咳嗽了一聲，狠狠地剜了蘇月舒一眼，正色道：「不打緊，不打緊，我們還是先辦正事。」

「羽姬，對不起。」顏衣猶自在手忙腳亂的安慰著羽姬，對於後者憤怒的謾罵，似乎已被他拋到了腦後。

「你就是卞霞城兇案的罪魁禍首？」柳孤鴻和蘇月舒抬腳來到羽姬面前，蘇月舒先暗自掃了柳孤鴻一眼，確定其並未有開口的意思，這才出聲道。

「.…..」羽姬傲慢地閉上眼睛，從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聲。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犯下了這麼多條人命，直接讓你魂飛魄散都不為…..這，什麼味？」蘇月舒正嚴肅的說著，鼻間忽然飄進來了濃濃的臭味。

「唔…….」蘇月舒熟練地將衣袖扯了一截，堵住了鼻子。

羽姬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不久前才發生的屈辱的一幕極不情願的躍進了腦海中……

「別，別殺羽姬。」顏衣擋住羽姬，著急道：「要殺，就，殺我。」

顏衣心急之下，話說的語無倫次，慌張之下，竟是雙膝「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以頭碰地，厚重的土地和腦袋相撞，發出陣陣悶響。

柳孤鴻四人所有的話頓時被顏衣的動作通通梗在了喉頭，心中無不是又無奈，又可惜，還夾雜著恨鐵不成鋼。

江殘照深深地盯著他，眸中的光亮深邃暗然，在魔族，雖然背叛也是大忌，往往發現有人背叛，都是會幹脆利落的下手除掉背叛者，但是明明知道自己被背叛，還甘願為她辯駁，為他付出性命，這樣的人或者魔族，江殘照卻是未曾見過一個。

良久之後，柳孤鴻重重嘆了口氣，對羽姬道：「你自己看看吧，心痛不痛，有沒有一絲愧疚之意？」

羽姬眸色深沉，腫起的臉上，漾起難以捉摸的神色。

顏衣的額頭已經磕出了血，鮮紅的血痕混在泥土中，分外刺目，顏衣不安地抬起頭，觀察著柳孤鴻二人的反應。

不敢對視上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睛，幾人紛紛將頭轉向了別處。

「顏衣，夠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解決。」羽姬緩緩道。

「羽，羽姬！！」

「能不能將我解開一下，我想抱抱他，放心，我逃不了的，兩位金丹期的修者在此，我便是插翅，也難逃。」羽姬不理會顏衣焦急的表情，抬頭看向柳孤鴻二人道。

「這…….」柳孤鴻二人對視一眼，又看向謝意幽和江殘照：「你們二人怎麼看？」

謝意幽早已被顏衣的行為驚得意識發矇，聽到柳孤鴻的問話，方回過神，不迭道：「我覺得成全她吧，即便是妖，也是有情有義的，殘照師弟，你說是不是？」

彼時江殘照正在觀察著羽姬的表情，後者神情雖然真摯，但那雙充斥著天生媚意的眸子的深處，似乎正在醞釀著令人不安的東西。

「啊？是，聽師兄的。」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江殘照正待細看，卻被謝意幽的呼喚拉回了神思，敷衍的點了點頭。

柳孤鴻對著蘇月舒點了點頭，後者伸手一招，將羽姬的身上的捆妖索收在手中，腰間的「修月」亮起靈光，隨時準備應對突發之策。

「羽，羽姬。」顏衣立刻抱住羽姬，結結巴巴道：「你，沒事，就，就，好，你，你放心，我，我不會，讓你死的。」

羽姬閉眼，反抱住他，將頭依偎在他的胸前，低低道：「你會為了我去死嗎？」

「當，當然。」顏衣毫不猶豫的堅定道。

「謝謝，我會記住你的。」羽姬的聲音忽地纏繞上綿綿的柔意，手緩緩收回，貼在顏衣的胸前：「現在，就是你為我去死的時候了。」

「什，什…….啊啊啊啊！！」

變故突生，在顏衣慘叫起來的同時，早已有所準備的柳孤鴻和蘇月舒同時暴起，兩柄靈光流轉的劍化作兩道凌厲劍芒，攜著厲風沖向羽姬二人。

「撲哧。」在一片奪目靈光中，響起了劍刺破身體的聲音，待得靈光散去，控劍的二人卻俱是一愣。

羽姬將顏衣擋在身前，自己則側身躲在他的身後，顏衣的後背上，兩柄劍扎於其上。

「什麼？！」

「呵，既然是我給他的妖力和活著的意義，自然要由我來收回。」羽姬紅唇輕啟道，摁在顏衣胸口上的手陡然發出刺目的紅光，紅光中，顏衣身上的妖力盡數被吸入那隻看似潔白如霜的手掌中。

「唔啊啊啊。」體內被劍上覆著的靈光絞得亂七八糟，周身經脈內的妖力又被抽走，顏衣的眼前已被痛苦的迷霧遮的模模糊糊，覺得自己像是被扔進了熔爐，又像是被扔進了冰山底。

「哈哈哈，顏衣，謝謝，你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還能做出點兒貢獻，不枉我扶持了你這麼久。」身上的傷因為妖力灌注，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妖力，羽姬喜出望外，忍不住大笑道。

在場的四人面色陰沉如水，柳孤鴻和蘇月舒同時撤劍，羽姬也順勢撤回了手掌，顏衣頓時像一團破敗的棉絮，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二人二話不說，動作默契的挺劍朝著羽姬刺去，臉上罩滿了慍怒之意。

另一邊，謝意幽急忙跑上去，扶起顏衣：「喂，你別死啊。」

顏衣的生命力開始飛快的流逝，身體像是空中的星辰般閃爍，只是，每閃一下，身體便透明了幾分。

「你值得嗎？」江殘照走上來，蹲在顏衣的身前，緩緩問道。

「殘照，現在不是問這些問題的時候，要想個辦法救他。」謝意幽焦急無措道，旋即開始在自己的靈戒里胡亂的翻弄可以用的上的東西。

「師兄，沒用的，妖力被強制抽出，又被師尊他們灌滿靈力的劍刺中，無藥可救。」江殘照摁住謝意幽的手，字字如珠璣，像是沉重的鼓槌，砸在謝意幽的心上。

「呼，咳咳，值，值得。」顏衣目光渙散，口氣卻始終堅定道。

「你是不是，傻得有些過分了？」江殘照語氣淡淡道。

「殘照，你在說什麼呢？」謝意幽出口攔道。

「是什麼理由讓你信任到如此地步，明明命都快沒了。」

「信，信任，還，需，需要理由嗎？」顏衣的聲音越發微弱，幾乎已是聽不清。

「敢，敢信，便，便，不，不悔，咳咳咳。」

那邊的戰局如火如荼，這邊的時間卻似乎停滯了，謝意幽和江殘照二人獃獃的看著眼前已經消失殆盡的顏衣，耳邊還在久久回蕩著那句「敢信，便不悔，」以至於二人完全將一道迅疾襲來的紅光和柳孤鴻急切的「閃開」急吼聲隔絕在了感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