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杳紈被他笑得莫名，出於禮貌也只能報以微笑，「公子好，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

那年輕男子笑問：「幹棗有嗎？」

「有的。 您要多少？」

「一斤吧。」 他又問：「你們家章大夫在嗎？」

她一愣。

暗叫不妙。

小夏說一般這種買藥的時候問章大夫在不在的都是要她們給打折的，讓她不用搭理。

記得剛上工那會兒她還問過大夫。

說如果不打折不怕別人惱怒就不來了嗎？

大夫頭都不抬：

愛買不買。

若是窮人倒還可以適度打折或者白送。

遇到這種明明有錢還想賒賬的就直接打出去。

有什麼事他擔著。

杳紈覺得章大夫真是有風骨。

她決定把章大夫當作她這一階段的偶像。

大概三個月左右吧。也不算短了。

眼前這年輕公子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主兒，想來是不必打折了。

杳紈搖頭，「不在呢，大夫今日不坐班。 出去了，不知何時回來。」

那人點點頭，「那再給我稱個四兩的菊花，二兩的枸杞。 打包好了給我裝一起。」

「好的。」

「對了，我出門急沒帶錢，一會兒讓人送來。」

「……」

杳紈暗叫不好。

心道這人果然是來鬧事的。

面上還是露出客氣禮貌的笑容，「對不起，我們藥房不能賒賬的。」

那人笑意不減，反倒揚眉往她跟前湊了湊，「為何不能？ 與你們大夫說，就說是一位阮公子說的。 我們可是故友。 你說了，他便知道了。」

杳紈無視他湊近的臉龐，只管自己將背脊挺得老直，義正言辭道：「不行。」

「是嗎？ 我怎麼記得從前是可以的？」 那位阮公子眯了眯眼，「那我放這塊玉抵在這兒呢？」

杳紈垂眼看了看他顛在掌心的那塊玉。

玉倒是塊好玉，但是難保他有什麼別的陰謀詭計。

還是一分錢一分貨的好。

於是又沉了沉臉，答：「不行。」

對方別有深意地「噢」了一聲，「如此，那我就晚些再來取吧。 姑娘覺得呢？」

心裡想的卻是：你這小姑娘，想用這種心思引起小爺的主意。 未免也太沒有新意了。

「那就勞公子晚些再跑一趟吧。」

她已然作不出什麼好臉色了。

把人打出去她是不敢，但是不卑不亢她還是做得挺好的。

那年輕公子走後，她竟將這事忘了個一幹二凈。

直到章大夫從裡屋的診室送老人家出來。

「老人家，你拿著這個找前頭那個小姑娘取藥去吧。」

等她仔仔細細將藥包好交給老人家後，大夫早就進裡屋接下一個病人去了。

於是她只好等到了最後關店之時。

周芙因為家就在隔壁街上，所以一下工就回家去了。

另一個大夫的家更近，就在斜對面呢。

她估摸著走路絕不會超過五十步。

此時青囊藥房中只余清算賬目的賬房先生和來給門上拴的大夫，還有正在灑水掃地的自己。

「大夫。」

「嗯？」

「今日有個自稱是你朋友的人來尋你。」

章大夫來來回回折騰了幾次終於將門鎖死了。

回身抬眸看她，「朋友？ 什麼朋友？ 我怎麼可能會有朋友。」

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杳紈差點笑出聲。

這章大夫可真有意思。

「穿得很富貴，但非要賒賬，我沒讓。 對了，他還說自己姓阮。」

「是他啊。」

章大夫若有所思。

杳紈指尖一僵。

完了，看來是想起來了。

難道他二人真是朋友？ 那她今天語氣那般不好，豈不是得罪人了。

「那不是我朋友。」

杳紈暗暗吁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灶王爺保佑。

「那是你另一位東家。」

杳紈一愣。

灶王爺啊，我日日以清香供你，你怎麼能這樣。

「看來你今日是得罪他了，小心他日後報復你。 他可是個非常小心眼又愛整人的東家，你慘咯。」

章大夫說這話時搖頭晃腦，言語中還帶笑意，頗有點看熱鬧的意思。

「東家不是大夫你嗎？」

杳紈顫著聲音問道。

看來不只是罰工錢的問題了，那人走前的那個笑容看著就很瘮人。

自己的飯碗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章大夫往後院走去，「一半一半吧。 既然他已經到了，估計明後天就會開始坐診。 你今晚有空再收拾一間診室出來。」

「……好的。」

「先做飯。 我餓了。」

「好的。」

杳紈收拾好前頭便去往後院做飯了。

後院不算大，但是五臟俱全。 住的那片兒還分了兩層。

大夫住在樓上，她一人住在樓下。 出門離廚房不過二十幾步，非常方便。

其實芙姐對她旁邊的那個房間虎視眈眈了一年多。

因為這個屋子的樓上便是大夫的房間。

可是大夫說她家明明那麼近，一個姑娘家的非住在這裡會招人閑話。

於是便在昨日用了同樣的理由第三十六次拒絕了她。

第二日那位阮公子果真來了。

過來藥架櫃檯這邊取東西時還特地跟她打了招呼。

「你好啊小姑娘。」

「公子早。」 杳紈保持禮貌微笑。

「今天章大夫在了嗎？」 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在了，不過現在他正在問診。 大夫說讓公子你自己上樓等他，等他忙完就會去見你的。」

她一字不差地完成了大夫交給她的任務。

「是這樣啊。 那我們晚些見吧。」

然後沖她頗有深意地一笑就朝後院去了。

他一走，芙姐和小夏就湊過來了。

「剛剛那個客人是誰？ 怎麼去後院了？」

「長得真好看啊。」

「可不是嘛，竟比我們章大夫還好看。 你快說是誰啊。」

杳紈不懂她們突如其來的熱情，只如實答道：「昨天來買藥的客人。」

小夏懊惱地偷偷拍了一掌櫃檯。

怎麼正巧趕在她不在的時候。

「那我怎麼也沒看到呢？」 芙姐也問。

杳紈看了她一眼，答道：「因為你剛好去解手了。 他一走，你就回來了。」

她複述了一遍昨天的事，不過很有技巧地跳過了她有可能被辭退的這一段。

聽罷，芙姐和小夏忿忿地看了一眼對方。

她們怎麼就那麼背呢，竟然就這麼失去了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的機會。

不過還好他以後會是青囊藥房的坐診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