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婦，你來藥房多久了啊？」

章夫人全然沒有挑菜的心思，只是盯著杳紈眼神熱切。

杳紈繼續保持面上鎮定，努力解釋，「其實我跟大夫真的只是主雇關係。 今天是大夫看我落了枕才想著替我推一推，沒有別的。」

真有別的也該叫去房裡，而不是診室里。

再說，那個把章大夫壓在樹上的也不是她啊。

「可我覺著我們白白對你很是不一般啊，果真沒有嗎？」

「真的不是呢夫人。 大夫對每個病人都很認真負責，只要是身上有病痛的人他都會診治的。 更何況我還是他的夥計呢。」 杳紈找准機會岔開話題，「對了夫人，你喜歡吃什麼？」

「我吃什麼都行。 ……你真不是我未來兒媳婦？」

章夫人依舊不死心。

杳紈點頭。

「欸。」

章夫人突然就愁苦起來。

其實杳紈能理解章夫人為人母的心情。

她來了這藥房也有好幾個月了，就沒見章大夫對任何姑娘有過興趣，從來一副寡淡如水的樣子。

這要換做是她兒子她大概也會著急吧。

孫子沒影也就算了，兒媳婦都不知道在哪裡。

可惜她又不能告訴她說，她所心心念念的兒媳婦極有可能會是那個人比花嬌的阮東家。

不知道她聽到這個消息會不會當場昏死過去。

還好他們全家都是大夫，有什麼事應該都能及時救治的。

到時候她一定要提醒章大夫提前準備好護心丹之類的。

總是忍不住要替他們操一下心。

「你說我們家白白會不會不喜歡姑娘？」

這番突如其來的敏銳讓杳紈手中白胖的大白菜抖了一抖。

「呃…… 夫人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章夫人慾言又止幾番喉頭滾動，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欸，我就是著急罷了。 他從小就與常人不一樣，不愛說話不愛搭理人。 我原先還以為是他太過害羞的緣故，可後來發現並不是。」

「那是為什麼呢？」

「是因為他太聰明了。」

「這怎麼說？」

「他猜得到所有人說話的意圖，甚至有的時候連人家下一句要說什麼都知道。 他覺得那些人心術不正或又言之無聊，所以不願與之多有交往。」

杳紈點了點頭。

這樣說來確實沒錯。

好像每次她還沒開口，大夫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這般洞悉人心，想來也很孤獨吧。

「但我看平日里大夫也沒那麼孤僻，有時候還會主動關心人呢。」

杳紈試圖想安慰一下為兒擔憂慈母的心。

「你說的是小沚吧？」 章夫人一臉過來人瞭然的神情，「他長到這般年紀也就只有那麼兩三個人能影響到他的心情，其中一個便是小沚。 我有時候甚至會擔心……」

杳紈突然有些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章夫人幫著杳紈把那顆受了驚的大白菜放到了竹籃里，「其實我倒不是不尊重他的選擇，只是這小沚…… 欸。」

杳紈躊躇道：「其實，東家也挺好的。」

「小沚是很好。 可是他…… 他擁有得太多，要得也太多，跟白白不合適。」

杳紈覺得也是，章大夫這般清心寡慾的是跟那個一心醉在紅塵煙火的不怎麼合適。

可是相愛之人的互補也很美妙啊。

好像有些想遠了。

杳紈清了清嗓子，將百轉千回的思緒拉回了原點。

「杳紈姑娘，我覺得我們家白白對你也挺好的。 不然你努力努力，攻下我們家白白吧。」

章夫人言辭懇切，讓人不忍拒絕。

怎麼人人都要她努力努力，這男女之事又不是她努力就有用的。

更何況人家那是男男之事啊，她一點經驗都沒有。

「這樣似乎不太好。」

毀人姻緣是要遭天譴的。

她脖子才剛好而已。

「那你覺得我們家白白怎麼樣？」

「大夫？」 杳紈幾乎不假思索，「很好啊。 為人風趣淡泊，但對病人又嚴謹負責。」

卻見章夫人詫異地看著她，「風趣淡泊？ 你確定說的是我兒子？」

「對啊。 大夫是個很有意思的人，而且對什麼都不介意的樣子。 很容易相處啊。」

章夫人激動得熱淚盈眶，「難得啊難得。看來你就是我兒命中註定的那個姑娘。」

他們家白白嘴毒又記仇，居然有姑娘跟他朝夕相處後還能對他的缺點視而不見，全然將其當做優點。

這不是宿命是什麼。

於是愉愉快快拉著已經打心眼裡認定的兒媳婦兒回了藥房做飯。

這個兒媳婦兒真是好得超出了他的想像。

一個人一個時辰就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她也不過是幫著洗了兩根菜葉子，又搓了一根白胖的大蘿蔔。

然後跑個茅房洗個手，又四下閑晃了一會兒順便叫正在偷摸著看棋的自家丈夫回來吃飯。

再回來的時候該做的菜都已經上了桌。

剩下的也都在蒸籠里溫著了。

面對滿桌琳琅，章夫人目瞪口呆。

「那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 杳紈邊收拾桌面上砧板菜刀邊點頭。

「你什麼時候做好的？」

「呃…… 剛剛……」

遞上一雙筷子，「要不夫人您先嘗嘗。 不合胃口的話我再給您做一道。」

「沒事，別緊張。 我們隨便吃吃就好了。」

章夫人夾了一筷鹹菜炒肉絲里的冬菇，幾乎感動得要落淚。

然後跟身後的丈夫說：這個兒媳婦兒她要定了。

章先生倒是淡定得多，「那你也要看人家姑娘和你兒子願不願意啊。」

章夫人表示，這不重要。

只要她出手，就沒有撮合不成的人。

章先生也嘗了一口燉得軟嫩的紅燒肉，「可是對方是你兒子。 你確定他也在你的掌握之中？」

肥而不膩，果然很好吃。

章夫人捋了捋袖子，「不行我就給他們下藥！」

杳紈：「……」

她覺得這章夫人豪邁得一點也不像章大夫的母親，反而更像阮東家的。

正當她考慮著要不要辭職以保清白的時候，幸而聽到章先生說：「這樣不好。」

杳紈暗吐了口氣。

還是章先生深明大義！

然後又聽到章夫人無視了她丈夫的話，「兒媳婦兒，明天我再請幾個朋友過來吃晚飯好不好。」

杳紈：「……好。」

她自覺有些稱呼她再怎麼爭辯都是無濟於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