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小說: 青囊藥坊二三事 作者:阿代代 字數:2027 更新時間:2019-09-21 20:49:33
小粉糰子似乎對阮沚很是不滿意。
背著手,皺著眉,十分語重心長:「你這樣不行。 我長大了絕不會像你這樣,白白地就讓自己喜歡的姑娘跑掉。」
「噢,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呀?」
阮沚將手肘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斜眼瞥他。
這世道真是變了。
一個四五歲的小不點都能給他氣受。
「我若是你,與其在這裡煩惱,不如早些將人家娶回家。 夜長夢多,你知道嗎?」
居然還敢踮著腳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他。
個子不高,主意倒是挺大的。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志氣嘛。」 阮沚揶揄道。
腿蹲得麻了,將兩邊的腳交換了一下姿勢。
小粉糰子頭一昂,「那是。 我父親說了,男子漢不能耽於兒女情長。 等我長大了,必定像外祖父一樣報效朝廷,造福百姓。」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阮沚笑著沖他伸出手,「走吧,我帶你回宴席去。 你那侍從估計是掉坑裡出不來了。」
把自家少主子一人留在這裡,如此沒規矩的下人是該讓他受點罰才行。
「哼,我自己會走。 男人是不需要人牽的。」
說完頭往旁邊一甩就大步往前走去了。
可他緊趕慢趕的兩三步,阮沚一邁腿就趕上了。
阮沚哭笑不得。
喲嗬,這個小不點居然還知道方向呢。
真是不得了。
「你剛剛說的蘇臨三公子是什麼? 很厲害嗎?」
「對大人們來說很厲害,但對小孩子來說它什麼也不是。」
初三這日。
李家眾人皆特地穿戴整齊早早等在了大獄門口。
即便一次只能見三個人,全家還是都來了。
今天要來探視的人不少,不過倒也都守著秩序,按來的先後排著隊。
畢竟前後都有守衛,不會有人這麼沒眼力見。
李家人來得雖早,可顯然有人比他們來得更早。
於是也就站在了中間靠前些的位置。
他們前頭是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帶了兩個小姑娘。
大概天剛亮就來了。
兩個娃娃年紀還小,卻不哭不鬧地,只是攥著老人家的褲腿怯生生躲在後頭。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這樣冷的天大概是急於見到關在獄中的兒女所以早早便來了。
老婦人摟著其中一個小孫女,佝僂的身子微微顫抖。
還時不時詢問身側的老伴可還撐得住。
說應該快了,再等等。
老爺子半闔著眼,精神不大好的樣子。
於是杳紈不值錢的善意又忍不住要發作了。
她從自家帶的幾個飯盒子里取出兩盞湯盅,然後靠過去沖老婦人笑道:「婆婆,天氣這麼冷,你們這麼早出門一定還沒來得及吃早食吧。 喝口湯暖暖身子吧。 孩子還這麼小,你們可不能病倒了。」
這湯她本來是她另外帶來以防萬一的。
這天看著是晴光萬里,誰知道會不會突然起風。
昨天夜裡的星星可全讓烏雲遮了個嚴實,半分光也沒透。
再說若是等得久了,這湯也可以填個肚子。
她還給章大夫也備了一份呢。
這樣說起來他也應該快到了。
老婦人看著她手中的湯盅一時猶豫。
心道:這姑娘莫不是想插隊?
可是只差一個位置,也不至於那麼著急啊。
杳紈見她猶疑,懸在中間的手忍不住打了個顫兒。
兩盅湯水加瓷器本身的重量,合起來實在不算輕。
於是又往前推了一推,「您拿著喝吧。還不知要等多久呢。」
邊上的李老夫人見狀也笑道:「您就喝吧,我們家閨女的手藝還挺不錯的。 嘗嘗看。」
兩位老人家難卻盛情,這才千恩萬謝地接下了。
「婆婆,你們來看兒子嗎?」 杳紈問。
老嫗捧著發燙的湯盅搖搖頭。
說不是的。 他們等著要見的是他們的兒媳。
正當杳紈在想是不是該就此打住時,老婦人猛然咳嗽起來。
杳紈忙幫她輕撫後背緩了口氣。
她懷中的小女孩也有樣學樣地拍了拍她的胸口,說祖母不難受,蟬蟬會乖。
杳紈聽得心中一陣酸楚,卻又有些欣慰。
只要還活著,就永遠都會有希望。
小小年紀就這般懂事,是個孝順孩子。
杳紈對著女娃娃笑道:「你叫蟬蟬是嗎? 你是姐姐還是妹妹呀?」
小女孩咬著嘴唇十分羞赧,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回答她:「是姐姐。」
「蟬蟬真懂事。」 杳紈伸手摸了摸她柔順的額發,「你是家中長姐,定要照顧好大家。 以後若是有什麼難處,就去鯉花街和清平巷交界口的那家藥房尋我。 我叫李杳紈,要記住噢。」
她雖也自身難保,還是個姑娘家,但好歹是個身強力建的成年姑娘家。
人生在世,心懷善意總是沒錯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而看著自家女兒正忙著施善意的李母卻始終難消憂慮。
她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好。
只因她突然想到:如果之前送禮送年貨的是阮州牧的大公子,那大年三十那晚來拜年的又是誰?
不是說那人要出遠門嗎。
那就必然不會是阮大爺,也不會是一會兒要來的那位章大夫。
她和杳兒的父親都不願意她嫁入太好的人家受氣做小,但更不希望她腳踏兩條船。
他們李家的兒女可萬萬不能有這種作風問題。
都怪她這個娘親無能。
賺不到錢也罷,還要靠未出閣的女兒拋頭露面以容姿媚人。
欸。
但這想法若是讓從前的阮沚知曉,他定會一拍桌子哈哈大笑:
嗯,夫人您想多了。
您閨女靠容姿還真媚不了什麼人。
正當她越想越愁苦,越想越焦慮的時候有一個長袍廣袖素衣儒雅的男子,不急不緩地到了他們一家跟前。
「諸位久候了。」
問候前先施了一禮。
一家人還尚未回過神,杳紈已手忙腳亂地拍拍屁股後的塵土從地上爬了起來。
卻一腳踩在羅裙的裙擺上往前撲去。
幸而章大夫及時伸手攙了她一把。
然後對著她囅然而笑。
這一笑如清風拂過枝頭柳,春雨滋潤岸邊石。
春花引得牆頭杏,顫顫巍巍出牆來。
總而言之章大夫這一笑將方圓幾步內一眾女性長輩們的心融化得十分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