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年沒有睡好。

在回國的飛機上，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與蘇藍玉的童年回憶，他總是像哥哥般讓著自己，好吃的好玩的先給自己，雖然自己並不缺這些；想到了少年時的蘇藍玉，是那麼溫文爾雅，對自己說話時會笑，會縱容自己做的任何事。

對，會縱容自己做的任何事。

一條隱蔽的小巷子突然出現在司年的回憶里。

一個少年把另一個少年推在牆上，用近乎祈求的語氣說:「藍玉哥，就一下，就一下好不好，就一下，讓我確認一下……」

那是司年向蘇藍玉表白後，蘇藍玉沒有拒絕他，也沒有同意他，只是讓他冷靜一下，認真地開導了他，還專門查找了許多這方面的資料講給他聽，也想了許多辦法幫助他。

幫助他什麼？幫助他不再喜歡他？當時的司年迷茫又難過，因為蘇藍玉查的所有資料中，沒有一點展現兩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但是有一次司年不小心看到了蘇藍玉在網上搜索的記錄，發現了「同性結婚」這個字眼，讓司年一下子燃起了希望之火。

然後司年就用「讓我確認一下」這個近乎無恥的理由，想親吻蘇藍玉。

司年嘴上這麼說著確認一下，但心裡的答案早已經鐵板釘釘了。

「司年，你冷靜一下……先放開我，好嗎？」

「不要，我不要。」司年把頭埋在蘇藍玉的脖頸，悶聲不悅道。

「那就……」蘇藍玉猶豫了一下，「那就讓你親一下下，就一下下……」

「好！」司年立馬抬起頭，蘇藍玉當時的表情深深地刻在了司年的心裡。

蘇藍玉紅著臉，朝他輕輕地笑了笑，溫潤如玉，一如既往卻又不同尋常，讓司年感覺他也是喜歡著自己的。

司年用顫抖的的嘴唇吻上了蘇藍玉的嘴唇。

很軟，很舒服，讓人不忍分開，司年不小心沉醉其中，然後越吻越深。

美好的回憶突然被打斷，司年面前出現了一台電腦，電腦上顯示的正是兩人親吻時的照片，下面是不堪入目的評論。

蘇藍玉睜大了眼睛站在司年的身旁。

「藍玉，你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司年急切地說。

蘇藍玉彷彿沒聽到一般，只是直直地看著電腦。

畫面一轉，桌上的手機在震動著，司年顫抖著接起來電話。

「少爺，查出來了，IP地址是……」

……是蘇藍玉的家中。

司年只感到一陣眩暈。

什麼嘛，既然你這麼討厭我，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溫柔？為什麼當初不果斷拒絕我？為什麼還要給我希望？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拒絕我？難道我真的讓你噁心到用這種方式打擊報復了？

司年的胸口又悶又堵，最終還是讓憤怒的情緒潰堤了。

他第一次朝著蘇藍玉大喊大叫。

然後，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那什麼都不怕、總是擋在自己身前的藍玉哥縮成一團，害怕著、顫抖著、喃喃著。

「救我。」

蘇藍玉也沒有睡好。

下班回到家後，欣喜的心情漸漸退去，驚恐和不安的情緒卻慢慢地湧上了心頭。

蘇藍玉的夢裡一片黑暗，各種聲音從四面八方襲來。

所有聲音都在重複著三個字。

「你不配！」

「滾……滾！」蘇藍玉咬著牙，撕開重重黑暗，最終見到一絲絲光明，是少年的司年站在他的面前，滿面怒容，在蘇藍玉看來猶如惡鬼。

「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就當我沒認識也沒喜歡過你，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最後一絲光明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