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珪攏著身上的狐毛大氅，坐在院子里等崔恕，他心裡有些疑問，既想問，又不知該不該問。

或許他得確認一下，崔恕對他的感情。來崔府之前，他以為這隻是崔恕的一個癖好罷了。來崔恕府里後，他就知道了府上有一位夫人，也從下人們細微的神色異樣里猜出了他和這位夫人的相似。可當這位夫人到來時，他卻猛然發覺，崔恕的這一份感情或許比他想的還要厚重很多，也和他所想的有很大出入。

季珪以為，他是崔恕夫人的替身，可沒想……季珪給自己倒了杯酒，唇角勾起了狡詐冷厲的弧度，他竟然是原版麼。

那麼，這一份感情，比他所想的能量，更多了。

崔恕很快回來。

宴會上的大臣們笑著說是為了家中的嬌妻，可是這個男人，卻是為了其他男人。

遠遠地看見季珪一人坐在院子里飲酒，崔恕皺了下眉，把人圈在懷裡抱著，等季珪身上的寒氣散了身體暖了，才攬著他走向屋子裡。

季珪推了推崔恕，只有三四分的酒意清醒了許多。

崔恕將他放在榻上，去取了個素麗的瓷瓶，放了水，將手中的花枝插了進去：「皇宮裡的傲雪閣開滿了梅花，我看著這一支最為俏麗，就折下來帶回家。」

「送你，歡喜嗎？」

季珪接過花瓶，放到了桌子上，抬頭看崔恕，唇角笑意如妖如魅：「歡喜。」

崔恕將被子蓋在季珪身上，低頭親親懷裡人的唇：「南懷爆發雪患，陛下派我去賑災，你同我一起吧。」

季珪訝異地抬起頭，崔恕賑災，竟讓他也同去？他可是前朝的遺民啊！「你就這麼信任我？」

崔恕一把將季珪抱起來，連同厚厚的被子，坐在窗邊的榻上，透過一枝梅，看漫天雪落：「不信阿珪，阿恕還能信誰呢？」

——

季珪便真同崔恕去了南懷之地，三年五載黏黏糊糊，再冷的石頭也捂熱了。

——阿珪！你瞧！我會做米月糕了！

季珪最喜歡吃的米月糕，在那男人端來的盤子里，好聞的像是天宮裡的美味。

四五十的老男人了，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笑的開懷。

「阿恕真厲害。」

「好吃嗎？好吃嗎？」

「阿恕做的米月糕，是阿珪吃過的最好吃的米月糕。」

……季珪原以為，這日子也可以這麼過下去罷。

可是，某一日，他的陛下……去了。

珪子……季珪……朕乃是大謝之君！不是什麼明後主，不是什麼明家小子！

拿著那一封信，季珪怔怔地看著，腦袋裡一片轟鳴，天旋地轉著，突然噴出了一口血。

「懇請將軍放季珪離去。」

「你別妄想了！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那便，下藥吧。

將藥放到了崔恕的飯中，看著他不敢置信地倒下，季珪笑著流了出淚，那淚，慢慢紅了兩行。

抱著明高的骨灰回到那個大謝京城，回到那一座東宮，回到那一座太和殿。

將骨灰放在了殿中龍椅上，季珪跪在龍椅前，口中毒血流出，閉上了眼。

陛下……殿下……珪，來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