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

夏至。

今夜的重華宮與以往的燈火重重不同，偌大的後殿中只點了兩根白蠟。

燈火昏暗，微風帶過，明明滅滅，為清冷的殿中徒添了幾分詭異。白蠟前立著一個排位，若有淵帝時期的老人在此，必定認得這排位上所寫之人——長孫珉之靈位。

說起長孫珉，世人大多的印象不過是一個閑散王爺。殊不知，當年初掌政權的長孫茗蘭差點死在他手裡。

白衣女子推開殿門緩緩走進殿中，冷麗的容顏上含著幾分悲愴。

……

「皇長姐都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了，還不死心嗎？」

「皇長姐，珉輸得心服口服。」

「多謝皇長姐這些年照顧之恩，可惜生在皇家……珉不後悔。」

「皇長姐，一定要得償所願啊。」

……

「小珉，皇長姐來看你了。」長孫茗蘭提著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又給面前空空如也的位子上斟了一杯。

長孫珉不是她親手殺的，反而是自盡在她面前的。三尺長劍，他就那樣毫不猶豫的抹了自己的脖子。那個怕痛，受了點委屈就在自己面前沒完沒了的絮叨的孩子，這樣果決的死在了自己面前。

景帝雖然是極為疼愛自己的皇後和嫡出的公主王子，可除此之外，他的作風並不是很好。否則又怎麼會有長孫裕母親那樣的鬧劇？

不止長孫裕，長孫珉，還有其他幾位被長孫茗蘭勒令無召不得回京的王爺皆是不得景帝寵愛。這才有當年五王亂京的悲劇。

許是醉了，長孫茗蘭倒是褪了先前的孤冷清傲，清麗的容顏上多了一抹嫣紅，語氣也比平時嬌氣了幾分。

「我也是個女兒家，其實誰不想安生的活著呢？」

「其實我也想好好的，做做女紅，閑看風月。可是……我不能啊……」

長孫茗蘭自言自語著，忽的看向自己潔白無瑕的雙手，一時間直覺雙手鮮紅無比，沾滿了鮮血與罪孽。她驚恐的的看著自己的手，無比彷徨的搓著自己的手，恍惚間竟看見空蕩盪的面前站立著一個身影。

那模樣，眉眼彎彎，笑著看著微醺的長孫茗蘭，輕聲喊道:「長姐。」

長孫珉垂眼看著眼前的女子，眼眶通紅，目光中充滿了疑惑與痛苦。

長孫茗蘭不敢置信的看著長孫珉，眼眶瞬間就紅了，「小珉……」

都是自己的弟弟，長孫珉，長孫裕，長孫璟（文淵帝），長孫茗蘭不偏袒誰，反而對不受景帝寵愛的兒子更為愛護些。

「姐姐，你得償所願了嗎？」

長孫茗蘭噙著淚搖了搖頭，忍著顫抖的聲音說道:「小珉，長姐對不起你。」

「姐姐，你為什麼要逼我？」

「姐姐，小珉脖子好痛啊……好痛啊……」長孫珉扯開衣袍的領子，一道鮮紅的血痕就這樣露了出來。

長孫茗蘭驚呼一聲，撲上去抱住了長孫珉，泣聲道:「小珉，原諒姐姐，原諒姐姐。」

「姐姐，小珉脖子好痛啊……姐姐，你救救小珉好不好啊？」

長孫珉痛苦皺眉，委屈至極的看向長孫茗蘭。

長孫茗蘭愣愣的盯著他脖子上的血痕，「小珉，你要姐姐如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