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潺潺，伴著零星樹葉在空中簌簌飄落，秋天特有的景象在河山村上演。樸實而又辛勞的農民們也開始了他們一年四季中可稱得上是最忙碌卻也最圓滿的生活。

大片的農田邊坐了一個小孩兒，小孩兒看起來不過五六歲，身上的衣服明顯是改了一遍又一遍，補丁東一塊西一塊，看上去有些好笑，衣服也洗的有些發白，有些地方薄的徹底，隱隱約約看能看出幾分細瘦的肋骨，把小孩兒襯得更加瘦弱。小孩兒很乖巧，也稱得上是獃滯。

小孩兒名為江縱，是江家最小的兒子，上面還有一個兄長，一個長姐。

江縱生來運氣就好，原本出生時江家要把江縱給賣了，結果在路上突然下起瓢潑大雨，本就坑坑窪窪的小路更是難走異常，說定的時間對方沒見到人，以為是不捨得了，便離開了。江家沒辦法，總不能再去找一個人把江縱給賣了吧？

養著也就這麼養著了，江縱在家裡的日子卻並不好過，畢竟有哥哥也有姐姐，他身上穿的衣物全都是哥哥姐姐們穿剩下的。對於窮人家來說，已經養大了的就是源源不斷的搖錢樹，而江縱還小，能不能養大還是個問題。

在之前一端十分艱難的日子中江家父母還是想過要把這個小兒子賣掉的，但讓兩人遲疑的是這小孩兒的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好得讓人有些心驚——江縱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摔倒過一次，小孩子磕磕絆絆的一天摔個十幾次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可偏偏江縱居然是一次都不曾摔過！

這也是全村人說江縱運氣好，江家父母遲遲沒將這孩子賣掉的原因。

今天的村子格外熱鬧，農田裡邊幹活兒的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兒，就連一向只願意呆在屋內的老村長都忙不顛出來——村子裡還了一個仙風道骨的高人。那高人看起來與這小村子格格不入，白袍飄飄，恰似仙人。不過那高人的手上還牽了一個孩子——正是眉目淡漠的江縱。

老村長眼睛一轉，心中便有了主意，老村長臉上帶著廉價的笑容，微曲著身體，討好道：「這位道長，不知今日到此可有何吩咐？」

那白袍道長微微凝眉，似是看不慣老村長這副奴顏樣，「吩咐談不上，只不過今日恰遇縱兒，與之一見如故，又兼之縱兒根骨絕佳，便有意收其為徒，故特此來尋縱兒父母。」

老村長雙目瞪大，惴惴不安道：「我們河山村竟有幸出一小才，真是三生有幸啊！只不過，江縱他從小便不愛說話，怕是會衝撞了道長，不若道長再看看我們村的其他孩子……」

千山長老目光一冷，「不必。」這群人倒還真是心大，覺得什麼人都有資格讓自己收徒嗎？！

老村長一滯，訕笑著往後退了。千山長老已經沒有多少耐心了，他把頭轉向江縱，目光變得柔和了些，「縱兒，走吧。」

江縱點點頭，不曾把目光分給立於不遠處的老村長一眼。江縱雖然年幼，但是人情世故多少還是懂得的。這老村長沒少仗著自己村長的身份欺壓村民，很多人都是很怒不敢言。這老村長之前對他呼來喝去，更是不懷好意的妄圖哄騙他走出村，把他賣給人販子。

江家父母沒見過世面，但是知道村子裡來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聽說小兒子就站在高人旁邊，江家父母震驚之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當看到自家小兒子神情淡漠被一道長牽著的樣子，江父終於肯相信那就是自己的兒子。

江父連忙迎上前，「道長可有什麼需要的嗎？」雖然是對著千山長老說話，但是目光一直不停的瞥向江縱，試圖從兒子的神情中猜到些什麼。

江縱綳著一張臟乎乎的小臉，故意扭過頭不去看江父，視線緊緊盯著地面，完全的一副防備模樣。

千山長老剛才經過村長這麼一件事，原本因江縱還算有些耐心的，也不免被消失殆盡。

「本座欲收縱兒為徒，特此來說明。」耐心即將告罄的語氣令在場的江家父母心中一顫，千山長老身上濃濃的上位者的氣息迎面撲來。

江父一愣，沒想到居然會聽到這麼一說。震驚過後就是驚喜，他連連笑著 ：「我家縱兒當真是三生有幸啊！能夠被道長看上是我們家的福氣，您放心，您儘管帶走就是！錢財什麼的都不重要。」

江父語氣間滿是催促，江縱垂下眸子，雖然說早就知道自己在家裡並不受關注，可以說的上是可有可無，但是畢竟他們是生他縱然對他不甚親昵的父母，江縱不管表面上多麼冷淡，其實心中還是抱有一絲期望的。

父親毫不猶豫甚至帶著竊喜的聲音深深刺痛了江縱的心，也不過就是一個八歲的稚兒，就算是年少老成心性兼之他人更甚一籌，江縱還是會難過。

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不喜歡我？就算家中貧窮無法養活一家老小，但是我也有在努力啊，我在很努力的不給家中添麻煩，很努力的幫家裡幹一些輕活兒——所以到底是為什麼不喜歡我，甚至那麼容易就把我拋棄。

這是八歲的江縱始終無法理解的問題，也是年幼的江縱心中一抹難以觸及的痛。

江家父母很快就與千山長老達成了協議，千山長老終歸還是象徵性般給了五十兩碎銀——就這麼微不可計的五十碎銀在江家父母看來也算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江縱對於父母的印象戛然而止，千山長老牽著江縱的手就這麼走出了這個小小的牢籠。

千山長老看向這個無波無瀾的小孩兒，憐惜地摸摸他的頭，「縱兒，以後有師尊在呢。」

江縱回過神來，稚嫩的臉上終於帶上了笑容，「嗯，有師尊在。」

因為有師尊在，所以讓江縱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也是被人放在心上的，也是有被人看好的，不論是因為什麼原因，像師尊這種非富且貴的仙人，又怎麼會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自己，並決定收自己為徒？

所以，自己應當還是值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