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呈哥哥呢？」李霏雲這三日都沒有見到慕呈，每次到了慕府那人也是不見客。也想過直接到人屋子裡……

想著那日出了地下室，慕呈給自己一巴掌的樣子，似乎真的惹了人生氣，也不好再強逼著人。

「他在屋子裡下棋，一個人。」李晴弗剛剛從慕呈的屋子裡出來，他也想替兄長說說情，但是他的呈哥哥就那樣坐著下棋，從日升到了天黑，那人可是自己與自己下棋，一句話都沒有說，除了執棋的手，身體都沒有任何動作。

李晴弗能陪著人這麼久一句話不說，看著不懂的棋路，他對他皇兄可是真的愛，不然誰會這樣子折騰自己。

「皇兄，呈哥哥怎麼就生你氣了？」半個月前見到了兄長，本想著這人過分呈哥哥生氣也是應該。知道了事情來龍去脈之後，李晴弗雖然生氣被人欺騙，但也覺得慕呈生氣有些不合理。

既然兩人都知道衡戍是壞人，一起決定的事，到了後來怎麼能怪到兄長身上。

「他啊……」李霏雲笑的溫柔，慕呈心思總是難猜，這件事卻不難。

當時，蕭燕與他兩人在衡府地下室待了五天，本以為必死無疑了，結果衡府被人炸了，平了，那石門減了千鈞力，蕭燕雖然虛弱，推開石門並非不可能。

「罷了，這事你不用管了。」若非衡戍做事太絕，他們又怎麼有機會逃出生天。

「你是不是欺負呈哥哥了？皇兄我和你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用管，這麼說，這事就是兄長的錯了。

「你腦袋裡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啊……快回府吧，我去找你呈哥哥。」欺負？兩人之間，李霏雲才是一直被慕呈欺負的人好麼。弟弟大了，如今是真的胳膊肘往外拐，不在他這一邊了。

慕呈心裡不好受，這桌上的棋，從早到晚，他走了不到十步。

混亂不堪的思緒，他的心亂了，靜不下來。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李霏雲。

他身體不如師兄和李霏雲，在衡府地下室，他喝了李霏雲的血，連著兩日……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地下室，在江南一個不知名的醫館。

那個時候，醒來的第一眼，他便看到了坐在他床邊的李霏雲，那人手上，雖然被人包好，他也能想到，手臂肌膚，該是何種慘樣。

慕呈那時，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抬手就給人一巴掌。看著被他打的人眼中疑問和錯愕，他來不及解釋，收拾東西便走。

蕭燕也問過他，為何如此，還說李霏雲對自己的心意，讓他不要這麼衝動。

慕呈該如何回答，他不知道。

正因為李霏雲對他太好，將他心裡對他的感情，慢慢的變成了另外一種，他絕對不敢承認的東西。他如何能不生氣，三年了，他與李霏雲相識三年了，那人對他的情誼，他明白，卻不允許自己接受。

如今呢，想到那人以血救他，記得那人蒼白的臉色，那入口的腥甜滋味，如今都沒有散去，他對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你來做什麼？我說了我不想見你。」

「我……接受我，真的那麼讓你痛苦麼？」李霏雲推門的動作很輕，朝堂已經天翻地覆，還殺的該入獄的該流放的人，他都已經罰了。

到了慕府幾次，都被人拒絕見面。忙完了朝堂事，他也想過等，可是到了今日，他已經等了慕呈三天了……三天，對他而言，已是三秋。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慕呈收了棋子，不想讓人發現他心思不在棋上。

「別說打我，除了你，誰敢罵我？」李霏雲無奈嘆氣，坐到慕呈身邊，雙手扣著慕呈的肩膀，讓人轉身面對自己。

「你前些日子發脾氣，是因為，你在擔心我，你怪我傷身救你，對不對？」李霏雲也不是第一次使用苦肉計想要慕呈擔心他，那人都是無所謂的看戲。

只有這次與那些都不同，不是試探，他是真的想要救他，不惜命的救他。

「你不覺得，你這話很可笑麼？」慕呈看著李霏雲，看著人眼中的認真，一句反駁，臉上的模樣，卻是默認。

都遇到了，他還能如何。明明李霏雲，是游龍先生最看不上的人，上天偏偏讓他們兩如此相遇，被人糾纏。

纏著，纏著，便失了心……

「那還生氣麼？」李霏雲看著慕呈失了神，再問一句。如今這人神思混亂，若是平日，哪有這般模樣。

這樣也好，他不逼他，他也不推開他。

「李霏雲，你知道麼，你這個人，很無聊麼。」無聊到追著一個大男人，露出所謂的愛意，逼著別人，也同他一般。

「我知道，可是我只對你這樣。」李霏雲抓著慕呈的手，放到自己臉上。

「我也只允許，你慕呈的巴掌，落到我的臉上。」

「你，你真是……」慕呈無話可說，明明這人進屋前心中憂煩，到了現在，心裡的一切阻礙，都已經散開。

看著李霏雲如此模樣，慕呈記得，他可是打了這人巴掌，兩次。每次，都毫不留情。

說起來，有什麼人值得他如此？他少怒少愛，甚至，對所有人來說，只覺著無情。當然，在衡戍眼裡，他還膽識過人。

「我如何了？」

「陪我下棋，如何？」慕呈不答，將棋盤上最後一顆棋子，放到了李霏雲眼前的棋盒裡。

想要說什麼，沒必要開口。他了解他，他亦是如此。

「如果這一局，我贏了，我可以拜你為相麼？」李霏雲落子毫無疑惑，是當真想讓慕呈為相，一來是因為這人的才，二來，是因為私心，他想時時刻刻都能見到他。

「那，你若輸了，又當如何？」慕呈心不在官途，也在官途，這一局，卻不代表，他會輸給他。

「那我們，便再下一局，直到我贏了，再拜你為相。」李霏雲沒什麼必勝的把握，輸贏，他想要做的事，其實都一樣。

「你不覺得如此，太過無賴麼？」無論輸贏，結局都一樣，又何必要什麼賭注。這李霏雲是因為他無求，所以才和他打賭麼。

「並沒有。」無賴，再無賴的事也做過，這賭局，說起來真不算什麼事。

二人的棋當仁不讓，似乎每一步都看透對方內心，知道彼此的心意，便為相通。

李霏雲落子為了贏，慕呈落子，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東西。

男子如何，天子如何，如今坐在自己對面的人，這都不是假的。李霏雲對他，一次又一次，所有的記憶，從初遇到現在，三年，三年之久，他們所經歷的太多。

他是否，可以接受一次，接受這人的示好。

「我輸了……」

有何不好？一子落下，亂了棋局，慕呈笑的溫柔。他輸了，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輸的心甘情願。

並非輸在棋局，而是輸給了自己，那被人強行逼著隨了情愛心思的心。

「我也輸了。」李霏雲收了棋局，給慕呈倒了茶。

「你輸了？如何輸了？」

「從遇到你我就沒贏過，好友，你覺得呢？」慕呈輸了棋，李霏雲卻是輸了心。

即使如今得到了對方心意，輸的人，還是他。

「你這話，與我何幹？」慕呈可沒有求著李霏雲喜歡他。

「雖說李霏雲心甘情願輸了，但是，與慕呈這人，也是脫不了幹系不是麼？誰讓游雲先生如此，天下無雙。」若非慕呈值得，他李霏雲怎麼可能輸掉心？若非這人如此不與人世，他又怎麼會想要將人拖入凡塵。

究竟誰輸誰贏……如今，都不好計較了。

「你誇我倒是從來不小氣。」

「我明日，讓人迎你入宮，我在宮門口等你，好不好？」這下子，總算是明白了慕呈心意，李霏雲只想快些回去做好準備。說起來，需要什麼準備，只不過是因為這人，才想讓天下皆知。

「何必急於一時呢。」慕呈沒有拒絕李霏雲讓他入朝為相，這樣的位置，也擔得上他的心思。

「當然急啊，我想天天見到你。」畢竟有時候太忙，他沒辦法出宮去見慕呈，如今這樣，可不就是正好。

「那是你的問題，與我何幹？」他想見他，慕呈可不想每日都被人纏著。

「你總不想，隨便什麼人都能坐上這個位置吧？」

「我父親，如何？」慕凌為右，左為尊，如今左相空缺，慕呈知道李霏雲的意思，還尋著人開心。

「可是我想見你，你父親年紀大了，你也不想讓他忙碌太多吧？」

「這不是什麼可以讓人變了心思的理由。」父親年紀確實大了，他們慕家，兄長為將，他，慕凌的位置，也只能落在他身上。

「那你究竟要我怎麼樣麼？你說，我都聽你的，行麼？」李霏雲無奈，這人明明有那麼個心思，如今還要這樣推脫，不就是想要惹他麼？

「我要離開幾日，等我回來，你再做準備。」

「離開？你要去哪？」這不是剛剛回京沒幾日，怎麼又要走？

「去看看慕安，那孩子下個月都快四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