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我瞪大眼睛看向王紫，可是發現對方根本沒有說話。

見鬼了……

見鬼了！

紫袍寬大華麗，一卷而過。

漫天螢光匯聚一處，徘徊在上空，不一會又朝一個方向慢慢飛去。

像是滑落的星雲，像是不滅的煙火。

「走吧，月姑娘。」他笑著道。

「嗯。」

我無端有些彆扭，反覆瞧了好幾眼他的神色，卻又實在找不出異樣，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敏感過頭了。

收拾了一下亂飛的思緒，腳下加快步伐，與王紫一起跟著那團螢光朝城外走去。

至城外二十多里處，那些螢光就飛得越來越快，飄到的地方人煙也越來越稀少。

起初還能看到零星的房屋，再往前行百餘里就完全是荒山野地。

螢光雲最後在一座山的崖底下飄得慢了起來。這裡到處都是枯草腐竹，毫無生氣，更有常年累月積聚的污濁穢氣，極陰極戾，觸碰到肌膚都覺得灼痛。

這樣重的陰氣實在是修鬼道的好地方。

我摸摸鼻子，皺緊了眉頭——不用仙法護體，這穢氣粘身，怕是要去裏海的忘塵泉里泡個三四天才能徹底除去。

王紫似乎習慣來這種地方了，一把仙劍在手，依然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連穢氣都不敢近身。

我雖憑空多了一身內力，卻還生疏得很，一時用不了高超的劍法，所幸基本的劍術輕功還用得不錯，倒也沒拖後腿。

但還是免不了遭嫌棄的份。

「月姑娘，不如你先在這等我。」王紫望著渾濁溪流延伸的暗處，紫眸閃了一下，聲音微有些沉。

哎，我看他不止想讓我在這等，更想讓我快點離開這裡。

「好。」我想也沒想就應道。

怪我太識時務，都沒有給王紫公子發揮口才勸我的機會。王二公子硬是把已到嘴邊的話吞回去，定定地看了我兩秒，才笑道：

「月姑娘比在下想像中要厲害多了。」

我是裏海月亮，能不厲害嗎？

「不是特別厲害。」我謙虛道，「王公子進去要小心些。」

「好。」

王紫簡單扼要地留下一個字便抬步往暗流深處一大片黑漆漆的密林而去。

我目送他，就在他快被那黑如稠墨的陰氣包裹進去時，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等我。」

聲音清亮，聲線微涼，帶著許多意味不明的情緒。

像是命令，又像是懇請。

他並沒有回頭，說完身影便被黑霧淹沒，而這兩個字卻像驚雷一樣劈進我的心裡，讓本仙一陣哆嗦——

嚇死本仙了，這感覺實在太像情聖了。

難道他知道我會走？

我看著從手心裡飛出的那點點螢光，心虛得很——剛剛偷偷藏了一隻，被發現了？

黑霧流動起來，整片森林只是一個模糊的剪影，看起來更像水底里悄無聲息卻能纏死人的黑荇草。

不管了，先進去再說。

我跟著螢光一路行進，也沒十分注意周圍的環境，等螢光鑽進一片更加濃重、邪氣的瘴氣中消失不見，才驚覺自己竟已到了一個黑河邊。

古樹參天的叢林，叢林深處的黑河。

此地暗黑無光，若真說有什麼光亮，那就是四處飄蕩的像鬼火一樣綠幽幽的玩意。

是低級的魂靈被陰氣吸引到這裡的。這些魂魄殘缺不全，入不了輪迴，只能生生世世飄蕩在這裡。

腐爛的枯草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詭異的綠光中，從四面慢慢聚集而來的是一個個行走緩慢、全身散發惡臭的游屍。

怪不得王紫不讓我進來，這確實不是一個仙女想踏足的地方。

這個地方，像是從地獄搬過來的。

雖說我沒怎麼見過這麼刺激的場面，但仙家骨子裡的驕傲讓我根本沒把這些低級小妖魔放在眼裡。果然，我一拂袖，這些東西就盡數離去，幽暗濕冷的密林又恢復死一般的寂靜。

比起這些。

我朝那條黑河望過去。

濃稠的水咕嚕嚕地冒著泡，聲音極滲人，好像水面下有許多妖魔在呼吸，那些瘴氣也像地獄裡的惡鬼纏繞過來，綁住我的手腳，堵住我的呼吸……

心底的恐懼像蜘蛛網一樣細細密密地纏過來。

這條河，像極了無數次出現在夢境里的那個讓我沉溺其中、永遠都逃不脫的。

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