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池水，碧綠深邃。

雲氣一樣的霧色遮擋了四周的景色，我站在池水邊，腳下橫木蜿蜒進霧色里。

又是這裡。

又是這個夢。

真實的不像夢的夢。

我努力辨別著四周的場景，總覺得似曾相識，可是這霧色像屏障一樣，遮擋我的視線。

靜悄悄的，沒有人。

突然，有聲音從霧中傳來。

一聲聲，短促，急切。

聽不清，無論怎麼專註都聽不清這個聲音在喊什麼，我正欲朝那聲音走去，忽覺腰上一緊。

「姐姐。」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枕在一個人的胳膊上，正對著他，那人的手臂緊緊箍住我的腰往他身上靠去。

他的眉頭緊鎖，額頭隱隱有一層薄汗。

我有些吃驚，以為他做噩夢被魘住了，忙坐起來伸手要去推他的肩膀：「三三，你怎麼了……」

不想我的手剛伸到半空，還沒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他凌空握住。

手腕像要被擰斷一樣，痛。

黑眸睜開，狠厲的眼神活像嗜血的野獸。

我心一驚，話語瞬間湮滅。他卻在與我的目光接觸後，陡然散去陰霾之色，手上的力也猛然一松。

我抽回手，揉了揉，「幹什麼呀，用這麼大的力，痛死了，還有你剛剛什麼眼神，要吃人嗎？為師都快被你嚇死了。」

他也坐起來，臉上有歉意：「師父，對不起，弄痛你了，」他牽起我的手，看到手腕上面一圈明顯的紅痕，眸中愧意更深：「對不起……」

「也沒什麼啦，現在又不痛了，你剛才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不是，」他用指腹輕輕揉著我的手腕，眉目柔和，「夢見一位故人……很久沒夢見她了。」

「為什麼不是看見，而是夢見呢？說得好像你沒見過她，只是夢見她……哪有人夢到一個從沒見過的人呢。」

「小時候見過。」他似乎不是很想多提，簡短地回了一句，便不肯再說這個話題，「我出去買點藥膏，師父，你今天想吃什麼？」

「你昨天不是跟我說要帶我去吃那家最好吃的什麼什麼糕嗎！」聽到吃的，我摸摸肚子，亮眼放光。

「玉圓年糕。」他的嘴角勾起，「那師父要快點了，不然又賣完了。」

.

今日忽然想穿女裝，於是換了一身紅艷衣服，特地戴上情聖之前送的紅月額飾，身上挎著一個前幾日買的有著精美綉飾的紅色小布包，對著鏡子打理了半天頭髮才打開房門。

情聖早被我趕出門外，雙腿交疊，雙臂抱劍倚在牆上當門神，看到我那一剎，暗黑的眸子里毫不掩飾地閃出驚艷之色。

看到他的神情，我才得意地宣布：「咱們出發吧！」

無論什麼時候長安城都熱鬧非凡。

可惜等我們到長安街上，日已上中天，日頭歹毒，人潮擁擠，絕不適合再逛街，於是決定先去吃飯。

那家賣玉圓年糕的酒樓生意異常火爆，好不容易有了空位，菜卻遲遲沒有上來。

「師父，你先在這坐一會，我去給你買點藥膏。」情聖看著我的手腕，起身，「很快就回來。」

我本想說不需要的，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給我留點銀子你再走。」

人在江湖飄，身上怎麼能不準備點錢，過往的經驗告訴我，無論在哪，沒錢是萬萬不行的。

雖然我是仙女，但我有節操，絕不吃白食。

情聖聞言，挑著一雙細眉笑了，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黑色綉紋錢袋遞給我：「夠麼？」

我打開錢袋，看到金燦燦銀燦燦的光，立馬眉開眼笑，「夠了夠了。」我從布包里拿出一個碧綠色的荷包，準備將錢袋子里的金銀裝進去，情聖看到我的荷包，探手就勾了去。

「這是誰的？」

「額……王紫給我的。」我小心翼翼開口，覷著他的神色。

以前，王紫這個名字像是對他有某種魔咒，觸之即痛。

可是現在，他聽到這個名字，並沒有特別的反應，隨口說道：「不要隨便收人的東西，我替你還給他，喏，袋子也給你了。」

.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失了憶的情聖變成了這樣？是好還是壞？下次失憶又是什麼時候呢？

我目送他，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思緒仍紛繁複雜。

突然，長街那頭傳來喜慶的鑼鼓聲，一頂婚嫁時用紅轎子一路敲鑼打鼓地往前行進，人群退散到街道兩邊，對著花轎指指點點。

咦，有人結婚。

在這裡，我還沒見過別人結婚呢，不由好奇地站起來往前看。所幸飯桌在二樓，視野開闊，看得比較清楚。

花轎慢慢靠近，左手腕的紅晶石忽然有了反應，發出有些暗淡的紅光，同時一種情緒湧上心頭。

抗拒。

咦啊，這新娘。

不是很願意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