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年華再次在公司見到簡為是星期二，簡為星期一的時候去了趟總部開管理層會議，所以一天都不在。

星期六的時候鬧了個白臉，牧年華總覺得有些尷尬。好在簡為並不介意那天的事，來了公司後還笑著和他打了招呼。

「公司春季有個晉陞會議，如果你是正式員工，我就推薦你去了。」簡為將餐盤放到牧年華對面可惜地說：「你的能力不錯，完全能夠勝任主管的位置。」

那是中午的時候，大家都在員工食堂吃飯。牧年華打了份菜坐在了一個小角落，剛吃沒幾口就發現簡為坐到了他的對面。

簡為現在是會計主管，卻說他有能力勝任這個職位，要麼就是準備跳槽，要麼就是要升職了。

牧年華由衷的為他感到高興，恭喜道：「不及你萬分之一，又要升職了嗎？」

簡為笑了起來，「什麼都瞞不過你，昨天開會的時候boss準備把我調到總部去了。」

調到總部是什麼概念？牧年華心裡非常清楚。他羨慕簡為的優秀，能夠隨心所欲的生活，沒有一點負面情緒。簡為才剛畢業沒幾年，國企的鐵飯碗就已經保住了，而他卻還是渾渾噩噩，不知道未來該何去何從。

明年春天簡為就不在這邊上班了，牧年華拋卻了周六的事，珍惜著和這位年輕主管在一起工作的每分每秒。簡為也毫不隱瞞的將自己掌握的知識和能力全部授予牧年華，好像真的在培養接班人。

可這樣充實而緊湊的生活節奏卻在周五全部被打亂了。

牧年華這個星期學到了很多東西，他心情很好的回到家，路上還買了些熟食準備晚上湊合湊合。

樊邵周五一般不回家，他並不用擔心會和樊邵打個照面。最近樊邵的公司人員部署出了問題，回到家也是對他惡言相向、動手動腳，牧年華已經怕了，竟然真的生出了不想見到樊邵的念頭。

他根本幫不了樊邵什麼，只知道樊邵開的是電商公司，其他什麼都不了解，樊邵也不會讓他了解。這樣也好，他做他的會計，樊邵做樊邵的老闆，互不幹涉對方的工作也算是另一種無聲的支持。

「糖醋排骨……鹵幹絲……鵪鶉蛋……」

進門的時候牧年華還在盤點自己剛剛買的菜，份量很足，估計明天中午的午飯也有了著落。

「心情這麼好？」

剛脫下鞋將鞋放上鞋架，旁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牧年華手上的菜都掉到了地上。他驚恐抬頭，只看到樊邵一臉不耐煩地靠在客廳門邊，嫌棄地看著地上亂七八糟的熟食。

「樊……樊邵！」牧年華幾乎眼前一黑，原本的好心情全部被害怕取代，他小心翼翼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菜，問道：「你回家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我都沒買什麼菜……」

心裡早就慌的不行，牧年華不明白樊邵怎麼會在周五回家，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又惹樊邵不高興了，晚上免不了一頓打罵。

「要不我現在再去買點菜？你想吃什麼？」他用討好的眼神看著樊邵，原以為樊邵會報出一大堆菜名，沒想到那人卻冷哼了一聲。

「你手上這些湊合湊合就行了，快去煮飯吧，我都餓了。」

難以置信。

牧年華茫然地奔進廚房，剛把飯煮上就發現自己的臉紅了起來。他覺得自己非常不爭氣，就因為樊邵沒有為難他，他便開始小鹿亂撞起來，臉都紅了。

不捨得讓樊邵餓著，等臉上的溫度褪去一些後，他將熟食放進碗里拿了出去。

「先吃起來吧，飯還得等十五分鐘，家裡還有些番茄，我給你燒碗番茄蛋花湯。」

樊邵滿意地「嗯」了一聲，也不管牧年華有沒有吃飯，就這樣任由對方忙裡忙外。

等飯和湯都好了之後，牧年華終於坐了下來。他看著樊邵大口吃飯的樣子不由得彎起了嘴角，就好像高一剛進學校時看到樊邵那樣，心中滿是愛意與感激。

「對了，有件事和你說。」

樊邵許久不吃家常菜，吃飽喝足後誇了幾句牧年華的手藝後終於切入了正題。

牧年華早就知道樊邵這次回來肯定有目的，這會兒心裡還挺美滋滋的，便認認真真地看向了樊邵。

「公司財務打算休產假，原本暫定是一個月後，但是星期二的時候突然摔了一跤，醫生讓她好好養胎。現在公司里很缺財務，你過來給我打下手吧。」

樊邵說的理所當然，好像牧年華必須要去他公司幫忙一樣，甚至算不上是請求。

牧年華一開始還沒明白，愣了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連一下子就白了。

「你是讓我……辭職？」剛才還蠢蠢欲動的心在這一刻又沉浸了下去，牧年華難以相信地看著樊邵，卻看到樊邵對他笑了一下。

「對，來我公司當財務不好嗎？」

「那等她生完孩子回來了呢？」牧年華很現實，正因為現實才會聯想到日後。他幾乎可以肯定，等樊邵的財務回來了，他的地位立馬就會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我還能虧待你？你現在多少工資？我雙倍開給你！」

牧年華好笑地低下頭，心想這完全不是雙倍不雙倍的問題，而是前途問題。他的專業是會計，去一家電商公司做財務算什麼？而且還是一個替代品。

果然不管在哪裡，他都要當替代品嗎？

「我不想辭職……」他第一次反抗了樊邵的要求，可是完全沒有用。

他的反抗就像是掉進水裡的小石子，刺激的樊邵又開始了對他的貶低。

「你想不想都沒用，給你兩周的時間，兩周後來我公司報道。」說完後他就走了，主卧的門被關上，留下牧年華一人呆坐在客廳。

星期二的時候簡為還和他說了晉陞大會的事，他第一次對未來有了希望，可是現在呢？

樊邵讓他辭職，讓他去他的公司做財務，就因為財務去休了產假公司沒人。憑什麼？憑什麼他要愛的這樣卑微，愛到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一直在失去？

他在這一刻突然懂了，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