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秋玉微微張嘴，眼中流露驚奇。

能讓這位大小姐驚奇的事情可不多，龍睛小聲說；「小白鳥果然看到了東西。」

賀寧頷首默認。

高秋玉道：「這也太可怕。」

高秋玉本以為自己會看到相當鮮血淋漓的場面，因為她當日躲在樹叢後頭看到的就是滿地殘垣斷壁，地上鮮血一片，賀寧因為妖力失控，情況之惡劣，難以想像。

但白飛鸞但記憶卻截然相反，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不和諧的東西，是一片潔白，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這些玻璃形態各異，有不少都是同為鳥雀的模樣。

下一瞬間她便驚訝住，這些尖銳的玻璃化作暗紅液體，不斷的流淌，不斷的流淌，從很遠很遠的地方直接匯聚在白飛鸞潔白的衣服上。

衣服被染紅了，那衣服就是它的羽毛

不論費多大勁，這羽毛便洗不白。

同時記憶一轉，似是多年前，白飛鸞妖力耗盡，維持不住人形，被捕妖者暗殺於血泊之中，脆弱的小白鳥無力掙扎，光是喘氣就耗盡了全身之力。

如果再不接受救治，這隻可憐的精怪將會亡命於此。

它的皮毛會被做成柔順美麗的大氅，又或者是分屍做成捕妖者的得力工具。

好疼啊，全身都在疼，他最珍惜的白毛上染上了血，不要，不要，不要——

黑色眼睛裡透滿了絕望。

他什麼都沒做，就這樣被捕妖者剝奪生命。

不管是誰，救救我，把這骯髒的血洗幹凈，不想死，不想死！

就在那捕妖者步行而來的瞬間，一個人影出現，他低沉卻年輕的嗓音道：「你的任務是這個？」

他道：「任務里沒有這一條。」

渾身疼痛的白飛鸞用力把翅膀縮緊，這人伴隨而來的妖力使他不敢發出一點聲響，二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差點要殺了他的捕妖者轉身而走。

那年輕的男人揪著他一對翅膀提起，白飛鸞兩隻尖銳的喙微微張開，虛若飄渺的熱氣蒸騰而起，嗬，嗬，嗬……

鮮血滴滴嗒嗒從翅膀上落下，羽毛粘連在細碎致命的傷口上，血液又浸濕羽毛，哪能看清楚原來的潔白色彩！

放開我！

小白鳥低垂著腦袋，全身如過電抽搐。

意識模糊之際，一藥丸在口中化開。

畫面再是一轉，又變成了雪白的空間，血色就像是藤蔓順著腿腳直接攀爬而上。

再一剎那，陡然出現了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還帶著個沉重的面具，突出的眼睛閃著冰涼的光。

這是什麼?

是照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高秋玉不明白，看賀寧道樣子也不明白。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白飛鸞潔癖的原因。

只要是白毛染上其他東西，就代表性命收到絕對的威脅。

但不是每一次性命收到威脅的時候，都有個聲音好聽的男人救他。

高秋玉看了看賀寧，這人是誰已經沒有疑惑。

她把事實說了出來，賀寧微笑道:"你說有個帶著面具的高瘦男人?"

高秋玉道:"看樣子是捕妖者，但是我在網站沒有聽說過這號人。"

賀寧道:"那就奇怪了，幾乎所有捕妖者都被盧天工收錄在案，怎麼會有漏網之魚。"

高秋玉沒有回答，只覺得背後發涼。

龍睛對現在的答案不意外，表情鬆了松，往賀寧道方向靠，兩隻手交握在一起，賀寧小聲道:"別擔心。"

龍眼搖頭，在賀先生身邊他就從來都沒擔心過，這個人就是有天然的力量讓人迅速放下心，龍睛只是沒想到····

他道:"沒想到小白鳥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呆在賀先生身邊。"

賀寧道:"遇見了便是緣分，這沒什麼。"

龍睛笑了笑，他原本以為賀先生經歷了賀家的一切之後，會變得薄情寡義，可試試並非如此，他對生活還保持著一份熱情，對生命也還有敬意。

"賀先生真的很好。"

"謝謝你。"

賀寧往房間里走，在路過金色玫瑰花的時候腳步一頓，隨後無聲的笑了笑，那花開的比最好看的少女還要多出一份嬌艷和活力，即使那是巧克力做的。

高秋玉在用過妖力之後會昏睡，龍睛目送賀寧上樓休息後，開了一盒牛奶，倒在玻璃杯里，隨後在手指上劃個口子，血珠滴入潔白的液體後，瞬間消失。

在空地的角落裡有個藤製躺椅，高秋玉早早的就拿著毯子把自己安排上，龍睛端著牛奶走上前:"高小姐，睡前喝一杯。"

高秋玉點點頭，道:"原來你你們會照顧人，我居然都沒發現。"

龍睛笑著看她一飲而盡。

隨後高秋玉又道:"果然是你這樣的賀寧才喜歡，同樣是救命之恩，飛鸞就像是誰都欠他錢似的，硬邦邦的不討人喜歡。"

龍睛依舊是笑著，給高秋玉拉上毯子，道:"只要是賀先生喜歡，是誰都無所謂，我是絕對不會做出吃醋的事情。"

高秋玉只覺得龍睛眯著眼睛笑好可怕，再一看，又好像是錯覺。

賀寧站在二樓卧室的窗子邊。能把一切都俯視眼底，聽到這裡他面色一頓，微微蹙眉。

下面的龍睛渾然不知，看著高秋玉閉目養神，直接把一邊倒在地上的小白鳥揪著翅膀直接扔進屋子裡。

一陣悶響，白飛鸞差點沒打死他。

賀寧微微鬆了口氣。

小日子過的很悠閑，除了高秋玉在躺椅上是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差點以為自己是妖力出了問題以外，其他都很和諧。

只是和諧始終是短暫，龍睛一大早上就趴在賀寧身上迷迷糊糊，結果被有哄睡著之後就是日上三竿，一半的被窩都涼了。

洗漱好下樓，站在樓梯上就聽到白飛鸞平淡如白開水的嗓音，"賀先生，近來有不少榜單上的捕妖者或是受重傷，或是死去，就連最經熱起來的唐立群，都直接掛上了失蹤的牌子，"

賀寧坐在圈椅上閉目養神，一邊的小幾上沒放小香爐，而是個天青色的花瓶，裡面插著嬌艷的海棠花。

龍睛道:"我昨日在網站上接到了個人物，今天剛好去看看。"

桌子上還留著早飯，按理說早就冰涼，但那粥別說是涼，還冒著熱氣，喝下肚，全身都暖和。

賀寧道:"現在外界怎麼說?"

白飛鸞道:"風聲有些，但是全都被盧天工壓下去，再者沒有找到導致捕妖者死亡或失蹤的絕對因素。」

賀先生道：「那就是說，現在大家都在等死。」

白飛鸞剛想辯解，想想也是這樣。

龍睛道：「賀先生，這件事要調查嗎？」

賀寧看著他，笑了笑：「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我，不用調查。」

龍睛趕緊道：「像賀先生那麼厲害的人一定沒事，更何況我的血……」

賀寧打斷，「這次任務你自己注意一些，這段時間就別接了。」

龍睛低頭說是。

賀寧語氣放緩：「我沒事，你別擔心。」

龍睛壓下愁緒，不停的點頭。

在他和白飛鸞離開的下一刻，賀寧便接到了高秋玉受重傷的消息，再打電話給娜娜，「高小姐最近情況已經穩定，現在正在醫院休養，請賀先生不用擔心。」

在電話中的雜音里，有叮叮噹噹的敲鐵聲。

娜娜轉而又說：「最近事情有點多，請賀先生這裡務必小心。」

這樣一個平日亭亭玉立，風姿綽約的美人，聲音本該是玉盤落珠，可此時娜娜喉嚨中的沙啞怎麼也掩蓋不掉，賀寧應下後道：「有空一起出來吃個飯。」

誰知娜娜直接拒絕，十分抱歉「這次高小姐與我都未見到兇手模樣，甚至都毫無察覺兇手的存在，實在提供不了有效的線索……」

賀寧掛掉電話後，打開網站，點上一根莊園吞雲吐霧，煙霧把那雙墨玉的眼睛遮擋住，但其中的光芒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了。

捕妖者當中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

賀寧低低道：「有意思。」

不過當務之急，除了這件事以外，還有一個更重要，半晌之後賀寧收到了一包裹，打開後是方形的厚重禮盒，只有一個巴掌大小，光是禮盒就做工精緻，暗紋流動，裡面所裝之物價值不必多說。

話分兩頭，龍睛離開秣城，直接去往附近的安城，在一郊區的爛尾樓中，手邊是剛剛解決掉的精怪屍體，地面上的冰還未完全收起，本該被陽光照得明亮至極，天邊卻忽然飄來厚雲，把本就不甚明亮的陽光遮擋了個一幹二凈。

龍睛在網站上勾選掉最後一個選項，最後的工序只要把這些精怪的屍體交給當地的盧天工就大功告成。

就在走出爛尾樓的瞬間，鋼筋混凝土的承重牆邊傳來細小的聲音。那是因為不足道的小，比將死之人最後的呼喊還要弱小數倍。

龍睛腳步一頓，目光落在昏暗的牆壁上，周身水流浮現，手裡拎著呼拉流血的精怪屍體，滴答，滴答，血液落下的聲音回蕩不絕。

什麼東西在那裡？

賀先生在出門前讓他小心，最近捕妖者出事甚多，龍睛停下了腳步。

猶豫躊躇之際，全然沒見到縫隙中殘留的金屬光澤。

一切都是靜止的，如同時間停滯，龍睛死死盯著那承重牆，就連牆角下的細小縫隙都看得一清二楚，好奇的本能使他邁出了那一步。

豆大冷汗留下。

龍睛繞過牆壁，只見一昏迷倒地的男人蜷縮牆邊，龍睛鬆了口氣，再定睛一看，這人呼吸微弱，脈搏鬆散，周身竟沒有一處明顯的傷痕。

他是怎麼回事？！

龍睛想起了早上白飛鸞說的那個人，居然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