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顯然是不能繼續呆下去了，在張奶奶那裡也不好交代。難不成，還真要他去那鬼地方住著？

驀然又想到了血肉模糊的毛惠，面容已經分辨不出是誰了，唯有那灘血跡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腦中。

大晚上想到這些事情免不了有些害怕，路燈忽明忽現，幾隻小蟲繞著燈光打轉。

燈光下的他，顯得異常憔悴。

罷了……今晚，就住酒店吧。回醫院睡覺是不可能的，他現在閉眼都能看到鮮艷的紅，都有些魔怔了。

甩了甩腦袋，想揉眼睛的他一下子摸到了下巴處微微長長的鬍鬚。

一時，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得這麼不愛幹凈了。

又摸了兩下，確實有些扎人疼。

心裡越發的苦澀，好想回家，好想抱著阿沁睡覺……

嘆了口氣，提起腳步去搜尋著能住的酒店。左顧右盼滿滿都是黑夜，沒有一層樓的燈光是亮著的。

路邊兩盞孤苦伶仃的路燈默默的佇立著，像是士兵在堅守崗位。

人在絕望的時候，處處都充滿的絕望，充滿著悲哀。就像現在的宋柯，不入流的站在路邊，走？該往哪去？

可是站在這裡……

呵，和路燈一起相依為命麼？

他不禁懷疑自己為什麼當時要背井離鄉，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一個人打拚。為什麼要到一所人心漠然的醫院裡工作，明明以前的他知道……

人心在醫院裡，是最不值錢的。

可是他為什麼還要過來？他是傻子麼？

宋柯滿滿的蹲下來，雙手插入頭髮里，開始質疑自己的想法。可是他找不到，他當初進醫院的感覺了……

那時……什麼樣的感覺？

他不記得了，是憧憬麼？是希望麼？

不知道……

一切都不知道……

宋柯急喘了幾口氣，渾身上下的細胞也都在叫囂著什麼，惹的他一陣煩。

胡亂的扯著頭髮，少了片鏡片的眼鏡也被他的這番動作摔入了地上，變得更加支離破碎。

不對，他是為了照顧病人來的……

許木澤還沒有接受更好的治療，他不能放棄，為了自己，為了許木澤。

宋柯漸漸安靜下來，雙手也緩緩地放到了自己眼前。

模糊的兩隻手，看起來陌生極了。

這是他的手麼？

怔怔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扯了幾下。這是他自己的手……

眼鏡，眼鏡呢……

在地上胡亂摸索著，摸的滿手灰。好不容易摸到扒拉著戴到臉上，清晰了一些。

我看見，你的臉，在破碎……

你的手在指誰，

你的心在哭泣……

手機鈴聲恰好響起，他吸了吸鼻子，在身上四處摸索著，找到手機接聽了電話。

「小柯？」

宋柯聽到電話里的聲音，愕然的再看了看手機熒幕上的「沈教授」。

用極快的速度緩和了自己的情緒，呼吸平穩的「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的沈教授笑了一聲，像是在問候老友：「最近過的怎麼樣了？醫院還呆的習慣嗎？」

宋柯再一次看了看熒幕，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也沒有聽錯，才有些艱難的回了一聲：「一切都好。」

他是以什麼心境說出如此虛偽的話的？

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