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躺下吧」，胡五爺聲音淡淡的，表情很少，看起來並不好相處。他瞅瞅胡寧依然不動地方，似乎害怕他？眉心微微鎖緊，「病號就有個病號的樣子」。

胡寧怯怯地看了胡五爺一眼，這才慢吞吞爬床上去，像個聽話的國小生，一舉一動非常乖巧，又像是擺造型，兩腿、兩手併攏，躺姿極為標準。

胡五爺的眉漸漸舒展，這才滿意地從旁邊拉起一個椅子坐下。

「回國為什麼不回家看看？」話里透露著一些不高興的意味。雖然，胡寧並非胡五爺的正牌夫人所生，但也是親兒子，無論從感情還是禮節上，都不該這麼疏忽。

胡寧像犯了錯誤一般，摸摸自己的嘴角、額頭，青一塊紫一塊的地方，「等這好了就去」。

還有點要面子。

胡五爺，「恩」，倒也是能理解。

這親兒子跟自己似乎沒什麼話好講，他一不說，場面就略微有些冷。

「華大是什麼學校啊？」堂堂胡五爺開始了尬聊。

在一夕市，隨便揪個人都知道華大在全國排第幾。

他兒子胡寧也很是配合，「建立於1876年，前身是知華學院，1917年定名為華大，1934年改名為一夕華，1978年合並了附近的六所理工技術學院，改名為國華，1984年又經歷了學院教學樓翻新，有六位諾貝爾獎得主……（省略無數華大發展史）……至此，正式又改名回了華大」，胡寧一溜氣地說完，深吸一口氣。

胡五爺，「恩」，滿意了又是……

聽著兒子這小聲音清脆啊，咔咔的，還有點慈父一般的喜愛，眼角有不經意的柔軟。

不過……

胡五爺漸漸地、又想到了什麼，臉色又嚴肅起來，「華大有一夕大好嗎？」

一夕大在城南，胡家坐地根也在城南，整個胡家的活動範圍大多都在城南，他兒子回國來轉到華大幹什麼？

胡寧倒沒想到這一茬，只是突然記起了胡五爺是在一夕大畢業的，還給一夕大捐過三所圖書館，這可咋回答？

回一夕大的話，那顯然，是在蒙胡五爺。

可是回華大的話，胡五爺又對自己的母校自豪的很！

胡寧慎重的小樣子，想了好久，「一夕大您那個專業比華大好」。

胡五爺，「恩」，滿意了又又是……

「那明兒轉來一夕大吧」，胡五爺便道，「華大這邊小混子太多，也亂」，說著不經意地瞥到了蘇瑞一下。

在一夕市，沒有那個地方是絕對亂的，也沒有哪個地方是絕對不亂，因為人本身嘛，就有好有壞。只是華大在城北蘇家這一帶，胡五爺哪哪看不上眼，就覺得一群流氓敗類，得讓兒子離遠點。當然，他還不知道蘇瑞其實正在一夕大。他瞅了瞅這四周，蘇家的康復中心，「你看，這不放保鏢都不行」，對胡寧很嚴肅地舉例子。

蘇瑞和胡寧，「……」

其實胡寧去華大的原因僅僅是物理系的教授比較好，可以帶他做研究，一聽胡五爺這話小臉還有點苦。可是胡五爺的話，他從來不曾不聽，想了想自己這個身份，低頭應了一聲。

「恩，正好胡爽、胡暢、胡洋也都在那」，胡五爺又說道，是胡五爺正牌夫人的三個孩子，「到時也可以照應你」。

胡寧一愣，眼前緊張起來。

「轉學應該會很麻煩吧？」胡寧哆哆嗦嗦的小聲音。

一聽就不想轉。

但到了胡五爺的耳朵里，卻特別乖、特別為大人著想。

因為胡寧從小就是這樣一個孩子。

胡五爺隔著被子拍了拍胡寧的腿，「不麻煩，這都是小事」，當父親的，為兒子怎麼會嫌麻煩？

胡寧很少見胡五爺關心他，眼睛一下子濕潤了，自是沒法說出拒絕，「謝謝胡五爺」。

「恩」，謝謝……？胡五爺又把手慢慢拿了回來。

自己的兒子管自己叫胡五爺？

心情就黑壓壓地不好。

抬頭，看了蘇瑞這混小子一眼，手指一勾，把蘇瑞叫了出去。

「啊！」被踢了一腳，捂著肚子悶喘，蘇瑞已經克制了盡量不發出聲音。他悄悄從門上的小窗戶看了胡寧一眼，不知道胡寧是不是看他，溫柔笑了笑，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在我兒子病房裡抽煙……」胡五爺特別生氣的，逐字壓抑地說。

「恩？」蘇瑞一愣，「不是我抽的」。

他都沒注意到病房裡有煙味！

見胡五爺這麼堅定，蘇瑞想來可是抽煙的人對煙味不敏感，便彎彎著兩個手指，把保鏢招來，「誰去過這個病房？」

保鏢道，「有個護士」，「不過護士進去的時候我們都跟著，不可能抽煙」。言外之意就只有蘇瑞，再不就……

蘇瑞，「……」頓時想到了什麼。

轉而就見胡五爺的臉青了。

「是我抽的、是我抽的」，蘇瑞緊忙承認，「叔叔我錯了……啊！」又被踢一腳。　　

胡五爺對這混小子敢做不敢當也不意外，很嚴肅地警告，「別進我兒子房間」，說著又踹一腳，這才生氣地離開。

蘇瑞這個人雖然渾，但特別有素質，別說是胡寧的病房，就是在任何公眾場合只要無煙區，他都不會抽，周圍人都清楚。保鏢見胡五爺一走，便扒窗細細觀察，「您看，那裡確實有個煙頭」，保鏢驚訝地給蘇瑞往門內指。

就在胡寧床邊的一個類似於床頭櫃下邊的縫裡，說明顯吧，非常不明顯，一看就是特意踢進去藏起來的；但說不明顯吧，它剩了多半根，其實也挺明顯。

「調一下攝像頭查查吧」，保鏢建議道。

蘇家的康復中心禁煙，就連廁所都不能抽，一旦被發現後果都很嚴重的。

蘇瑞比了比手制止，「我抽的」，「別往出傳」，「就當沒這回事」。

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