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別後兩生歡
小說: 不折花 作者:冯寞 字數:2489 更新時間:2019-09-23 01:00:45
這是白忱第二次吻他。
第一次溫柔繾綣,第二次強勢灼熱。
無論哪一種,都讓蘇醒難以招架。
他微微後仰著脖子,似是要逃脫,卻被白忱一把扣住後腦勺。他稍稍掀起眼皮,只得看見神君輕顫著的睫毛。
就算難以呼吸,他也沒有反抗。
一直以來都是溫潤如玉的一個人,如此這般,還不是因為心底里情緒擠壓太多,無法言說,而噴薄欲出。
白忱心疼了。
怎能不心疼。在自己身邊時那麼活潑靈動的一個人,不由分說地舉起有自己半個身子高的瓷瓶往腦袋上砸去,他當時是在想什麼呢。
一直覺得一切盡在掌握的白忱,第一次覺得事情開始有些脫離自己的掌控,變得晦澀不明起來。
他更加用力地吸吮蘇醒的唇。他想以此來讓自己痛楚動搖的心安定下來。
從認識到現在,這是蘇醒第一次感覺到神君別樣的情緒。一直以來他總是微笑著,好像這天地間沒有什麼是他看不透猜不透的。
而現在,他的情緒就在輾轉的唇舌之間無聲蔓延。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漫長的一吻才停了下來。
蘇醒眨眨眼,白忱垂眸,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一切皆在不言中。
半晌,蘇醒樂出了聲:「神君,你脖子不酸?」
白忱已經低頭凝視著他許久。
白忱這才露出笑意:「看著你,誰還管得上脖子酸不酸?」
蘇醒驚訝:「我那麼厲害?」
白忱刮一刮他的鼻子,反問:「你說呢?」
蘇醒美不滋兒:「那感情好,日後我也許可以做個神醫,懸壺濟世,妙手回春——」
「神醫。」白忱輕輕撫著他額頭的傷口,「連自己都保護不好,還做神醫。」
說話間,他的掌心微微泛起光暈,有零星花瓣自他掌間飛出,蘇醒只覺額頭一暖,有溫柔的氣息湧入,直通四肢百骸,讓他整個人都在溫泉里泡了一遭。
白忱將手移開時,他的額頭早已光潔如初,再看不出受過重傷的痕跡。
蘇醒摸了一把額頭,半分痛意也感受不到。他驚喜地拽著白忱的袖子晃。
「神醫你來做,你來做,我就當個賬房吧!」
白忱很會順著他說話:「我救人,你收錢?」
蘇醒點點頭。孺子可教!
白忱挑眉:「那賺的錢怎麼分?」
這個問題讓蘇醒很是為難。
他想了半天,勸道:「神君,你我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應該算得如此清楚。」
「親兄弟亦是明算賬。」
蘇醒反駁:「我們又不是親兄弟!」
「那你是打算獨吞?」
這樣是不太好……蘇醒反省了一下,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只好忍痛退了一步,「那,我供你食宿,幫你縫衣,你便不要錢也能過得快活。」
白忱被逗笑:「這也是你師父教你的?」
蘇醒很驕傲地道:「師父斷不會有我這樣的腦子!神君,你看如何?」
白忱將他連人帶被都摟緊,在他耳邊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便是被你壓榨一次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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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夠了,蘇醒才想起來正事,就把看王爺莫名眼熟這件事告訴了白忱。
白忱聽了,嘴角的笑容不動聲色地一滯:「哦?」
蘇醒皺起眉:「總覺得是在哪見過,但實際上又從未見過。而剛到人間便有的感覺,在見到他時則變得分外強烈。」
「你怎麼看?」
蘇醒想了想:「難道是前世的戀人?」
白忱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都說轉世之前要喝一碗孟婆湯來遺忘上一世的一切,但總有兩樣東西,就算是喝上十碗孟婆湯也難以遺忘。」
「哪兩樣?」
「情愛,和仇恨。」
白忱笑著看他。
蘇醒思索半天,肯定地道:「那一定是前世的仇家了!」
初見面就逼著自己同他洞房,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還總是拉著一張臉,好像自己欠他幾萬銀錢一樣,可見……
白忱細細地觀察著他。
蘇醒轉過頭對上他的目光,追悔莫及:「我當日究竟為何要說『聽她們的意思那王爺想必是人傻錢多,風流倜儻,我還真想見識見識!』這句,真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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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蘇醒都沒有睡好,這回白忱在身邊了,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躺下不一會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白忱在一旁撐著頭躺著,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看了一會,他坐起來,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輕呵一口氣,整個人便消失在了床上。
沉浸在夢裡的蘇醒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皺了皺眉,似乎正要睜眼,卻又陷入了更深的夢境中。
而此刻的白忱,正坐在客棧的屋頂上。
遠處的天光已經開始褪去黑暗,午夜剛過,凌晨即將到來。
他抬起手,在掌心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一朵桃花無聲浮起。
在花心處,無數根紅絲線緩緩生長,在半空中飄舞著。
白忱的視線在這些絲線之間輕輕掠過,準確地挑出其中一根捏在手裡。
然後,一個用力便將它扯斷了。
他將其中的半截系在另一根線上。
而另外的半截——他頓了許久,將它連根拔起。
指尖竄起一抹跳動火焰,轉眼就將那半截紅線燒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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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睡蘇醒就睡到了晌午。
他揉了揉眼睛,方才的夢做得他有些頭痛。
像幾天前那個夢一樣,還是有人在他耳邊不停的說話,時而嘈雜時而安靜,有的是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有的是一邊聽一邊忘,無論如何也記不住。
等醒來之後能記住的就一句了。
不要再靠近神了——
這是什麼意思?為何會反覆夢到?
他思來想去半天也沒想出來個為什麼,反而覺得更加迷惑。
一時間不再去管他,剛將眼皮掀起一條縫就被陽光刺得微微眯上眼。
好半天才適應。
他動了動腦袋,一聲慵懶的輕笑剛好傳入耳朵。
翻了個身,白忱就躺在他旁邊枕著胳膊看他,神情沉靜,不知道看了多久。
蘇醒打了個哈欠,挪著身體湊過去,將頭枕到他胸口上,又閉上眼睛。
「好睏……」
白忱笑著摸摸他的頭髮。「困就再睡一會。」
蘇醒將整張臉都貼在他胸口,傳出來的聲音都變得模糊許多。
「神君,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你想什麼時候便什麼時候。」
蘇醒終於捨得把臉抬起來,眨著眼睛看著他。
白忱輕而易舉地看透他心中所想:「沒玩夠?」
蘇醒重重點頭。
白忱笑了:「當然好。這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
蘇醒跟佔了個便宜似的高興。
因此便沒有看見白忱眼底轉瞬即逝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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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午才收拾完畢離開客棧。出了客棧大門走上熱鬧的大街,蘇醒才想起來一件被忽略已久的事情。
問白忱,白忱微微皺起眉頭。
「一轉眼你便消失了,我也並不知曉是誰將你變成個女子、禁了你的法術、將你送入王府的。而在去找你的途中出了亂子,便耽擱了些時日。」頓了頓,他看向蘇醒,神情溫和沉穩,「這件事交給我,不要怕。」
蘇醒點點頭,卻仍然迷惑不解:「我總覺得這件事有些……」
白忱握緊他的手,吐字溫和而緩慢:「沉默太久,連名字都會被人遺忘。」
蘇醒不自禁地看向他,發現他的嘴角甚至還帶著微微笑意。
有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自己身邊這個終日溫柔耐心的神君好似一個假象。
而真正的他,本就叫做:白忱,上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