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被祖父帶著，正式入了山門的那天，他被帶去見大師兄，那人一襲白衣，就站在牆下斑駁竹林前，眉目如畫，陽光正好，不過一眼，就入了他的心。

只是到了最後，他才知曉，這並非是緣，反倒是命里的劫數――教他萬般相思都成灰，反全了另一對姻緣。

......

太華宗。

一處略微偏僻的山峰，山腰不顯眼的一處，有一個修竹掩映的屋舍，庭前種了幾株玉蘭花樹，有些年頭了，枝繁葉茂，倒長的都有那小屋那麼高了。

方停雲盤膝打坐，修鍊不過多久，卻靜不下心來，便取了佩劍，走出院門。

他一襲白衣，容貌俊美，一雙眼睛瞳色純黑清正，是個端正溫和的面相，光是看在眼裡，便讓人覺得定然是個謙謙君子。

此時正是清晨，朝陽升起不久，花鳥樹木都透著朦朧又蓬勃的美。

可景色正好，人的心卻未必也如此。

只因掌門方劍鳴幾日前剛剛去世，與魔尊數十年前一戰，魔尊身亡，掌門卻早深受重傷，壽元未盡卻已經命在旦夕。

方掌門是修真界第一人，被稱為「劍神」，太華宗為修真界第一大宗門，他所收的親傳弟子也不過三人罷了，沈昀，方停雲，殷雪川。

但與他們兩個不同，方停雲亦是他的獨孫，方停雲父母早亡，對他而言，方劍鳴已經是唯一的親人了。

今日修習不進去卻不僅是這個原因，沈昀代任掌門，昨晚卻不知道為何傳音，要他與殷雪川，今日到了時辰過去，有事相商。

以他如今元嬰前期的修為，御劍到紫雲峰不過須臾之間。

進了殿，遠遠看到平日里掌門所坐的座椅前，站了一人，這人一席白衣纖塵不染，長發用玉冠束起，氣質文雅近人中又帶一絲貴氣，劍眉下溫潤雙目卻帶了明顯的憂色，正是沈昀。

掌門親傳大弟子，宗內除水鏡長老外修為最高的天才，年僅兩百已是元嬰後期大圓滿，在掌門去世前早已開始代掌門執掌宗中事務，宗門上下，無人不服。

殷雪川已經在方停雲之前到了，黑衣抱劍，沉默不語時眉目間也有一股凌厲銳氣，雙眉斜飛，薄唇微抿。

沈昀見了他，忍不住唇角帶了絲溫和笑意：「停雲，你來了。」殷雪川也對著他點了點頭。方停雲望著沈昀站在掌門的位置上，恍惚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更遠了，他壓下心中酸澀，卻覺一陣刺痛從心底升起，像妄圖伸手去抓住鏡花水月，到頭來也不過是一場幻夢，得不到的，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當初沈昀瞧出端倪的時候，對他說了那麼多話，分外嚴厲，要斷了他的所有念想，那自己呢？自己不就應該如他表現出的一般徹徹底底的死心嗎。

可慾念在心底生根發芽，到底無法割捨，不看還好，僅僅是這樣的看著，就覺得有些心痛。

讓他們都坐下，沈昀道：「師尊故去，我知曉你們心裡也十分難受，尤其是停雲，你父親當年與我也交情深厚，你只管把我當成親兄弟，師尊去前也囑咐我替他照拂你，你以後有什麼，一定要對我說。」

方劍鳴去世前早已對三名親傳弟子說過他的身體狀況，心中雖然悲痛，他們三人卻也早有了心理準備。

此時聽了沈昀這樣一說，方停雲眼眶一紅，張口想說些什麼，終究是沒能說出口，只低低嗯了一聲。連殷雪川也靜靜的，他素來對大師兄都是極為欽佩的，雖然關係稱不上親密，卻很是敬重他。

沈昀頓了頓，又道：「只是如今，還有一項要事，前些日子有弟子去北疆遊歷，發現大量魔族身影，其中甚至有修為極為高深者，李師叔前去查探，本卻身受重傷，他已經是元嬰中期的修為，此事可能關係到魔族動向，必須謹慎，我需得親自前往一趟，你們有誰要和我一同前往嗎，也當做一次歷練了。」

兩人聽了，都吃了一驚，魔族在魔尊死後早已沉寂數年，隱居幽林，北疆與幽林接壤，如今怎麼會突然出事？

沈昀是元嬰後期大圓滿，殷雪川已經剛剛邁入元嬰中期，而方停雲，前些日子剛入元嬰期，境界還不穩。

但他突如其來的有一種衝動，就算是沒有希望…至少，至少能多離他，近一點點…

「師兄，我願意與你一同前往。」連他自己也沒發現，聲線裡帶上了一點點顫抖。

那聲音中帶著的，是不易察覺的渴求。

沈昀微訝，道：「停雲，你要和我一同前往？你剛入元嬰期，境界不穩，若是有個萬一可怎麼好。」

方停雲卻搖頭：「無妨，師兄，我閉關幾日，已經初有成效，這是個難得的歷練機會，何況若是魔族真有異動，我能盡一點力，也是好的，我願與師兄一同前往。」

沈昀點頭，道：「那好，事不宜遲，過幾日咱們便出發。」

一旁殷雪川卻突然淡淡道：「師兄，我也想一同前往。」

方停雲這才一驚，殷雪川素日里不喜參與這些事務，只是醉心修鍊，或一人外出遊歷。今日也不知怎麼的，會主動要求。

沈昀卻微微思索，回絕了殷雪川：「此去宜少不宜多，宗門如今不穩，雪川你便在宗門坐鎮，有事通靈傳我消息就是。」

殷雪川見他態度堅定，於是抿唇不語，目光卻似有似無的看了一眼方停雲，卻看到青年盯著沈昀，彷彿滿心滿眼裡都是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