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第一的獎品是玉王丹，藥王谷沒能拿下第一，前三里有兩個都是太華宗的，方停雲總覺得，藥王那老頭把丹藥遞過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殷雪川收了藥盒，放進儲物袋裡，前五里其餘名次的雖然不是這般至寶，也是一些品階不錯的丹藥，聊勝於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停雲總覺得，師兄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了一點變化，但是又說不清楚。

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吧。

方停雲自嘲的笑了笑。

回宗門之後的日子與此前似乎沒什麼區別，只是與殷雪川見面的少了，這幾日，沈昀常常回來這裡，兩人打坐修鍊，或是共枕纏綿。只是這日晚，方停雲忽然想起沈昀曾經說過，可以收徒的事，隨口問了起來。

沈昀卻道：「師弟，這事先不急，過段時間再說。」

聽了這話，方停雲雖然有些疑慮，但還是沒有問出來。

他能感覺到，沈昀這些日子對他比以前還要好長許多，濃情蜜意幾乎讓他招架不住。

這一日，方停雲推開門走進院子里，他剛才陪今朝出去玩了，今朝還在外面，他便先回來一步。

沈昀在院子里，仍是慣常穿的那一襲白衣，桌上放了一壺酒，他正在淺淺斟飲，腰間佩劍出了鞘，被他拿在手上把玩。

寶劍神光湛然，劍鞘通體銀色，雕雲雷紋，這是沈昀的本命法劍，斷滅，方停雲好奇之下曾問過，為何叫這名字，沈昀只淡淡一笑。

然而此時，這劍上鋒芒寒光，卻不由得讓方停雲心中沒由來的一驚。

他坐在沈昀旁邊，就著他的杯子親密的再飲了一口：「師兄，你來了。」

沈昀道：「師弟，你可還有什麼心願？」

方停雲一怔，然後笑了：「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和師兄一起，日後賞名山大川，游天南地北。」

沈昀聽了這話，微微閉了眼，他伸手將方停雲擁入懷中，玉白手指撫過他滿頭青絲上的束帶，那是他不久之前才親手繫上去的：「這髮帶，師弟喜歡嗎？」

方停雲被沈昀擁在懷中，鼻間都是沈昀懷中的墨香，他道：「嗯。」

「這確實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停雲，你知道你父母當初是怎麼死的嗎？」

方停雲心下一驚，還沒來的及說話，沈昀已經封了他的靈竅，他之前毫無防備，此時便絲毫沒有了反抗之力。

「師弟，你靜靜聽我說就好，當初我爹娘收養了你母親，從小我拿她當親生姐姐看待，可後來，她愛上了方敬昆，本來已經許給了宋家，還是逃婚了，隱姓埋名只為了和他私奔。」

方停雲內心如遭雷劈，方敬昆，爹....他過於震驚，以至於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知道我拜入太華宗，看到她的時候多麼震驚嗎？她當時已經有了你，原本都滿懷期待的等著你的降生，可是，你天生這樣的體質，讓她身體寒氣入骨，自從有了你便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就算有靈藥續命，沒多久便去了，你爹也在為她找靈藥的時候去世了。」

「我是恨過你的，你就算是她的兒子，卻為什麼害她過世，她曾經是那麼溫柔的一個人，死的時候屍體冰寒，四肢僵硬，死前也纏綿病榻。」

方停雲的聲音都在發抖，他靈脈被封，顫抖著嘴唇問：「那天...那天在你房內看到的畫像，是我娘？」

沈昀默認了。

一瞬間天崩地裂，原來父親和娘親的死，都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這些。

祖父一開始似乎很討厭自己，就算嚴厲的教導，卻從來也不曾親近過他，有時候看著他的眼神，讓他自己也心驚，直到很久之後才有了變化。

自己一直以為娘是病故的，父親是外出意外身亡，原來....原來是這樣...

方停雲只覺得手腳冰涼，額頭滲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心口疼痛的幾乎無法呼吸。

師兄現在為什麼要說這些，他到底...為什麼變得，這麼陌生。

方停雲啞著嗓子問：「那當初，北疆，你為什麼，和我.....」

後面的話他幾乎問不下去，沈昀將他放開，盯著他慘白的臉色，眼中有一些複雜到方停雲看不懂的東西。

「我的功法遇到瓶頸，冰玉之體的初陽，可助我提升功力。」

彷彿一道悶雷當空劈下，方停雲忍不住趴在他懷中低聲笑了起來，他笑這段日子的抵死纏綿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笑自己痴心一片到頭來...不過可笑到了骨子裡...

沈昀眼神劇烈的抖動了一瞬，他閉上眼瞼，再次睜眼的時候，又是那一副冷淡端方的模樣：「停雲，你還有什麼問題，我都可以告訴你，問吧。」

方停雲笑夠了，又道：「你對我，可曾有愛？」

沈昀道：「有。」

下一瞬，劍鋒穿透方停雲的丹田，靈息散盡，他嘴裡嘔出一口鮮血，撲滿了沈昀的白衣，殷紅的刺痛他的雙眼。

沈昀的聲音仍舊是那麼的溫柔，卻似乎在漸漸變得遙遠：「我修鍊道衍心法，卻在化神期的門檻止步不前，卻原來，只差一道情劫，斬斷塵緣，斷情絕欲，方能得成大道，我也沒想過自己會真正愛上你，但停雲，你也不過是我修行路上的劫數，我對你之愛絕無虛假，只是......」

剩下的話，方停雲漸漸聽不清了，他口中噴湧出越來越多的鮮血，意識漸漸的模糊，視線的最後，是沈昀的一角白袍，慢慢模糊消失，就像初見那時，到底不過是驚鴻一瞥。

卻原來，都付予鏡花水月，一場空談。

片刻後，今朝口中叼著一隻小魚，從院外跑了進來，在看到院中情形的瞬間，魚兒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青年躺在石階上，身下鋪滿了花葉，他唇角血跡曾被人輕輕的擦去，額邊亂髮撥在腦後，擺成了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的，陷入沉睡的姿勢。

只是那面上的表情，卻不像是安眠，眉頭微皺著，像是傷感，哀恨，又像是釋然。

陽光灑在他周身，時光彷彿被凝固一般的靜謐。

今朝走過來，輕輕的推了推方停雲，他在青年身邊嗅了嗅，下一秒，雪白的影子如同一道流光，從院中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