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嬰兒，隱匿在黑暗裡，像是和這綿延無邊的黑暗就這樣融為一體，嬰兒裂開嘴，輕輕的笑了。

口中是一排尖利的牙齒。

它吐出幾個字。

沈亦聽得清楚，那聲音尖利，喊的是：「媽媽。」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這個世界逐漸崩壞，沈亦只感覺自己的面前，光影開始逐漸的剝落。

分崩離析。

世界裡只剩下黑白灰三種顏色，旋轉著，扭曲著。

一點一點，化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又復而重新組合到一處。

他的意識逐漸恢復清明。

可面前的一切，仍舊彷彿是蒙了一層薄紗，一層灰色的薄紗。

頭戴祭祀用的木製帽子的老人抓起簽筒，重重的往地上一扔。

裡面細小的竹籤在地面上排列出一個詭異的形狀。

那張年老又滿是褶皺的臉上，一雙細長的眼睛裡盛滿了恐懼。

「怎麼會...怎麼會...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

老人站起身來，身子搖晃著，瘋瘋癲癲的就往不遠處跑了起來。

身旁的人急忙衝上去，焦急又不無尊敬的道：「祭祀，祭祀...結果怎麼樣？」

老人頓住腳步，聲音沙啞，在沈亦的眼前，蒙著灰白幕布的世界裡，老人的聲音就像是被扭曲了的波紋，這這片空間里詭異的盪開。

「祭祀，今年一次祭祀不夠，還要一次。」

五年一次的的祭祀，竟然....

明明已經做過一次了，現在還有第二次？

那個年輕的女人，剛剛被用繩子綁住全身，掛在溪流中豎起的桿子上，身上被劃開一道一道的開口，她還沒有死去，只能一點一點的，任由血液流入溪水，在溪水中流淌。

烏鴉和禿鷲會來啄食她的身體。

直到最後，腐爛的屍體在上面甚至懸掛不住，桿子被砍斷，順水漂流。

溪邊的村民會吟詠歌謠。

那溪水會變得可以飲用。

這是刻在村落中無數年的詛咒，深深的刻在每個人的骨血里，所有人都不會離開，村莊與世隔絕，他們卻遲早要回到這裡。

不喝裡面的水，就會死去。

不用活人祭祀，水便無法飲用。

祭司的話像是一道驚雷炸響在耳邊。

沒有人懷疑跆他的話是否正確。

地面上卜算出來的，尋常人看不懂的祭文，拼湊出來的字跡雜亂無章。

人群跟著祭司的步伐在古朽的村莊中來回走動，祭司的腳步停下了，他推開門，走入卧室，指著坐在桌前正在繡花的女人：「這次的祭品，就是她。」

人群嘩然。

「五年前之前剛祭祀了的，不是她姐姐嗎？」

啪。

女人手中拿著的繡花掉在了地上，布料柔軟，幾乎沒有發出聲響。

她語無倫次的道：「請，請不要這樣，祭司大人，等我五年，不，不，等我一年，一年後我怎麼樣都可以，現在不要。」

她神色那樣焦急，一隻手悄悄的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祭司面上皺紋更深，語氣卻冷厲如初：「這是神的旨意。」